“呂掌櫃的，你好走哇！……呂掌櫃的，你死得冤哇！……”那鬼老四本嗚哇嗚哇地哭咽，忽地眸光一閃，繼而唱，唱得不三不四不著調，邊唱邊哭，邊哭邊唱道，“四大樸重好，鬥陽啼紅天刹大知名。四大樸重妙，天殘出世殺鬼宴。四大樸重好，獨吞奇卷會莽蒼。四大樸重妙，道貌岸然捉弄百姓真真冇皮冇臉冇羞冇臊了……”

“客長，您要的麵。”

半掀的大氅裡，模糊約約透著幾縷銀絲。

“哈哈……應了阿誰詞兒，‘欺、世、盜、名’！”

說他鬼老四奸滑，是有點。換上一身粗麻布衣，裝得不幸兮兮的，有誰能戳穿他？眼下世人齊刷刷盯著的，隻是個孱羸的半百白叟兒罷了……

然不待她想清楚，為首捧火盆的呂家大兒子呂長貴便指著那鼓上人怒道，“那個恁不要臉，堵人家喪路，誤人家吉時！……”

那店小二那裡在乎得了這些細節，當下甩了甩肩上的抹布，拔腿要走，卻聞一聲，“等等。”

“《天殘卷》？嗤，《天殘卷》早毀了……”

“咦……”

“莽蒼堆棧仗著有人撐腰冇法無天殛斃布衣百姓啦……”那鬼老四雖吃拳嘔血，聲音卻愈發清脆，“呂大掌櫃的要殺我啦……”

那人笑了笑，說，“清湯寡水，如何斷腸？”

“是你……”

南疆倉促一彆，再見彷彿隔世。

“我跟你說啊，我那天親眼瞥見有人把呂掌櫃的從莽蒼堆棧頂樓推下來……”

隻要一人。

那寬衣寬袍之人埋頭悄悄地挑著麵，彷彿對周遭統統充耳不聞。他未打量同坐之人，隻是挑麵，落筷，挑麵，落筷……卻一口冇吃。

一群素白喪服裹身的人兒分為兩列，浩浩大蕩地從堆棧走將出來。伴隨厥後的，另有鋪天蓋地渾撒的紙錢。

“那還能有假？我親眼所見……”

“哎喲……我美意美意為呂掌櫃的送行，冇曾想被當作了狼心狗肺……”那鬼老四伏地大哭，嘴角鮮血淋漓，“我明天要死了哇……我老孃還癱在被窩裡冇人奉侍……”說罷重咳，捂著胸口，“哇”地一聲，又嘔出了一口血。

“唉，傳聞呂掌櫃的死於存亡門妖人之手？”

隻要她悄悄地鵠立喧鬨當中，淡然看著麵前的統統。

那店小二聽罷頃刻鬆了口氣，連連撫著胸口，說，“我覺得客長何事這般嚴厲呢……這麵啊，是我們堆棧的招牌麵，名喚‘斷腸麵’。”

“說這句話的，應當是我吧。”

厚重鼓聲，頃刻碾壓了哀樂。六合之間，彷彿有一顆巨心跳動。

…………

實在他倘不是被滿臉的鬍渣拖累，眉宇間模糊還是阿誰明朗的少年模樣。

“直娘養的，你瞎叫喊甚麼呢！”

“咳，咳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
那店小二“嘿嘿”一笑，回道，“這斷腸麵到底如何個斷腸法兒，客長吃了便知。”

此話一出，桌旁此人愣了一下。心道此人聲音怎的有些熟諳……

話音一落，她倏爾皺了皺眉，亦隨跟前這二人的目光瞭望。隻見烏泱泱的人頭裡，一孱羸男人正立在一寬高約摸七尺的巨鼓之上。而這巨鼓，剛巧擋住了他呂鳴財的喪路。

哀樂震天。

“斷腸麵？”

“不是。”

朝都，莽蒼堆棧。

話音一落，那人抄起筷子，剛要伸進碗裡，隻覺麵前一黑，反應過來之時，身邊已然坐了一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