室內溫馨呼吸聲悄悄可聞。陸釧心底卻一片冰冷，眼眸微閉，內心顫抖起來，阿釧患的是小兒麻痹！

陸釧點頭：“兒時孃親曾教過。”老祖母麵露憂色，令陸釧給蘇鈞當眾評脈。陸釧見此也不藏拙，伸出纖細的手指悄悄搭在蘇鈞的手腕上。

彷彿看破阿釧眼中的掙紮，蘇鈞略一笑，腮邊顯出兩粒酒窩，道：“模糊記得六歲時，曾發熱...”

再論粗細，竟分出六種，最細的彷彿人的髮絲那般細！單製作工藝恐怕是天下無人能及！又傳說，在佛祖麵前開過光，遇血而不粘，遇寒而不凝，可謂針具之奇物。

她前一世也曾碰到這類病症，也曾刻苦研討，卻終不能所成。

栝樓是老祖宗身邊的大丫環，現在手中托著兩個匣子，一個寶藍色的緞盒，另一個紅色緞盒，將寶藍色緞盒子翻開後，內裡是一列一列的銀針，從短到長，從細到粗，每根銀針上都經心砥礪著銀龍盤柄。

大廳裡刹時溫馨下來，老祖宗掃視了世人一圈，見人都齊了，便道：“栝樓，你去將我那套家傳針具取來。”

至此在坐者方纔想起，陸釧六歲那年便得了眼疾。現在定睛一看，陸釧焦距視人，果不其然，真是治好了！

“回老祖宗，是好了。”

蘇鈞呼吸停滯半晌，――隻見陸釧獨自起家掠到他身前，不待他反應過來，便蹲下身子，雙手撫上了他的小腿褲管！

小兒麻痹是不治之症！

老祖宗深思半晌，目光在蘇鈞的身上掃了個來回，便伸脫手垂憐的點了點她，道“明日當著大師的麵，你如果能將我演練的穴位針法行一遍而不出不對，方能顯出你的絕佳天賦，如此我便收你為徒。”言辭間鏗鏘有力，在坐者皆收了笑容，也跟著正襟端坐。

老祖宗欣喜萬分，陸釧小小年紀，便有此驚人言語。將來必然前程無量，當下便如獲珍寶，親身拷問了幾個題目。方知陸釧幼年時就已經熟讀《神農本草經》，連《天子內經》也很有瀏覽。

明間大廳裡老祖宗坐在首位，裴楷之、裴宗德等擺列兩排，中間命人安排了半人高的矮榻。

朝陽照在蘇鈞的身上，眼底一片澄淨，長長的睫羽在臉頰投下一小片暗影。

老祖宗親身起家坐在了矮榻上，又命丫環撤除膝蓋以下衣物，道：“阿鈞腿不便當，我便以他的病源為例，以本身的身材為範，行一遍針法。阿釧，我隻做一遍，你可瞪大眼睛，瞧細心了。能成，我們祖孫倆便也做一次師徒――你承認否？”

陸釧道：“求之不得，隻是祖母年齡已高，不若孫兒來吧，如此切身感受也能加深影象。”

陸釧未提及那藥方劑，老祖宗隻沉默半晌，竟未詰問藥方出自誰手，想必她也曉得定是陸釧孃親，但是陸釧孃親已經兩年存亡未知資訊全無......老祖宗深思半晌隻目光嚴峻，道了句“好”。

見此陸釧輕撥出一口濁氣，輕咬下唇，畢竟對著四周人大聲道：“請大師回身躲避。”治病救人要緊，但是病人的心機卻更值得尊敬和庇護。因而世人依言轉過身去。裴楷之和裴宗德皆是麵上一鬆，見陸釧麵色沉寂，望聞問切麵麵俱到，平靜中彷彿有種批示千軍萬馬的恢弘氣勢，暗歎前程無量。

枉她一手好醫術，卻讓他累及如此。陸釧心底閃過一絲不忍，兩人視野恰在空中無聲悄悄地對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