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仲壽歎道:“老百姓最苦不堪言的,確是加派。完了賦稅以後,州縣一聲‘加派’,項目繁多,都是數倍於正額賦稅。老百姓飯也吃不上,如何繳得起各種‘加派’?逼得人百口長幼吊頸投河,就是這加派了。”袁承誌問道:“清兵進京以後,可當真不入民舍,秋毫無犯嗎?”孫仲壽歎道:“清兵雖是蠻夷外族,進京以後倒確是不入民舍,不掠財物,不擄婦女。”
何惕守道:“師父,我們教裡有種藥物,叫做出竅丹,服了以後能夠令人昏倒五日五夜。當時滿身生硬冰冷,心不跳,氣不呼,就如死了一模一樣。到四個時候以後,才微微呼吸、微微心跳,過後複醒,卻全無毛病。我們在道上見到有甚麼希罕果子,你去大喊小叫的采來吃了,卻不讓夏師姑和彆人吃,我隨即給你服那出竅丹,你到半夜裡就假死了。我把你釘入個鑿孔透氣的棺材,安葬入土,等夏師姑他們走了以後,我立即把你掘出來,送入客店歇息。過得幾天,你就鮮龍活跳的起家,我們快馬加鞭,趕去藏邊,見到阿九小師孃,你拉了她白白嫩嫩的小手就走。夏師姑見你死了,隻道是你命薄,痛哭一場,也就算了,決不會怪你薄倖無情,也不會一輩子恨你。你的師父、師哥、各路朋友,都隻可惜如許一名大豪傑平白無端吃了毒果死了,老天爺真冇眼睛,不會背後罵你負人不義。如果你還不放心,我們讓崔希敏也吃果子、服出竅丹,一起假死假活,夏師姑再也不會生疑。”
一起上神遊太虛,儘自做白日好夢。這一日青青忽問:“喂!你笑咪咪的在想甚麼?這麼高興,在想阿九嗎?”袁承誌一驚,答道:“不是!我在想那晚在盛京跟玉真子打鬥,胡桂南偷了他衣褲,他赤身赤身的跟我過招,好不狼狽!”青青噗哧一笑,便不問了。
而後一起之上,何惕守戰略橫生,儘是奸滑正道,要幫袁承誌設法去尋阿九,最後自告奮勇,要去藏邊代傳情素,通個動靜,袁承誌皆不允準。
承誌道:“不可,不可。你瞧,我李岩大哥死了,他夫人他殺殉夫,如果青青見我死了也就他殺,豈不是害了她性命?”何惕守道:“夏師姑冇跟你結婚,不算是你夫人,她不會他殺的。”
袁承誌見義兄義嫂慘死,大哭之餘,帶領世人退入山中,商討去處。世人都說,李自成如此忌刻涼薄,此後也不必跟從他了,山東馬穀山中,另有“金蛇營”的數千兄弟,須得好好摒擋,免得給李自成、劉宗敏、高必正等動手毀滅。袁承誌心想不錯,請崔秋山急乘快馬,連夜去山東報訊,請孫仲壽妥為防備,以防李自成派兵偷襲,就如羅汝才、亂世王、革裡眼、李岩等自家兄弟,遭了毒手。袁承誌又派洪勝海歸去北京,告訴程青竹、沙天廣、鐵羅漢、胡桂南等留京火伴,南上馬穀山歸隊。崔秋山、洪勝海彆離受命,奔馳而去。
紅娘子和袁承誌吃了一驚,忙去相扶,卻見李岩已然斷氣。本來他左手埋冇匕首,已一刀刺在本身心窩當中。
孫仲壽將探子找來的一些滿清文告拿給袁承誌看,一篇是多爾袞與滿清入關諸將的誓約,此中有一段說:“今入關西征,勿殺無辜,勿掠財物,勿焚廬舍,不踐約者罪之。”另有一篇是多爾袞入宮後的嚴令:“諸將乘城,勿入民舍,百姓安堵,秋毫無犯。”又有“大清國攝政王令旨”:“前朝弊政,莫如加派,遼餉外又有剿餉、練餉,數倍正供,遠者二十年,近者十餘載,天下嗷嗷,朝不及夕,更有召買加料諸項目,巧取殃民。今與民約:額賦外統統加派,儘為刪除,各官吏仍混征暗派,察實定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