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庸作品集(簡體新版)_第107章 碧血劍(107) 首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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袁承誌驀地裡心驚:“我極少扯謊,卻何故要騙她?隻因她如曉得我在馳念阿九,必然會悲傷。我若去會阿九,永不返來,她豈不更加悲傷?說不定又再跳崖他殺,那可如何是好?李岩大哥說,是人不是禽獸,就是人曉得‘情’和‘義’。他寧肯他殺,不肯負了闖王,便是為了交誼。青弟對我有情有義,我如待她無情無義,我還算是人嗎?此後就算能跟阿九在一起,想到青弟之時,我還會真的歡愉嗎?我能當真忘了青弟,隻瞧著阿九她一人嗎?”言念及此,不自禁的搖了點頭。

孫仲壽將探子找來的一些滿清文告拿給袁承誌看,一篇是多爾袞與滿清入關諸將的誓約,此中有一段說:“今入關西征,勿殺無辜,勿掠財物,勿焚廬舍,不踐約者罪之。”另有一篇是多爾袞入宮後的嚴令:“諸將乘城,勿入民舍,百姓安堵,秋毫無犯。”又有“大清國攝政王令旨”:“前朝弊政,莫如加派,遼餉外又有剿餉、練餉,數倍正供,遠者二十年,近者十餘載,天下嗷嗷,朝不及夕,更有召買加料諸項目,巧取殃民。今與民約:額賦外統統加派,儘為刪除,各官吏仍混征暗派,察實定罪。”

這天在河南道上,大家打尖過後,何惕守對承誌道:“師父,混元功的起手工夫,叨教如何練法?”承誌道:“這是我華山派的根基功,要稟明你師祖,得他白叟家允準以後,方可傳你。”何惕守道:“那日你跟那玉真子拚鬥,你向左邊一溜,俄然轉到了右邊,機警之極,那又如何?”承誌道:“這是金蛇郎君的身法,倒可教你。”任由青青、崔希敏等先行,在樹林中一塊空位之上,傳她金蛇掌的身法、掌法。

孫仲壽歎道:“老百姓最苦不堪言的,確是加派。完了賦稅以後,州縣一聲‘加派’,項目繁多,都是數倍於正額賦稅。老百姓飯也吃不上,如何繳得起各種‘加派’?逼得人百口長幼吊頸投河,就是這加派了。”袁承誌問道:“清兵進京以後,可當真不入民舍,秋毫無犯嗎?”孫仲壽歎道:“清兵雖是蠻夷外族,進京以後倒確是不入民舍,不掠財物,不擄婦女。”

一起上神遊太虛,儘自做白日好夢。這一日青青忽問:“喂!你笑咪咪的在想甚麼?這麼高興,在想阿九嗎?”袁承誌一驚,答道:“不是!我在想那晚在盛京跟玉真子打鬥,胡桂南偷了他衣褲,他赤身赤身的跟我過招,好不狼狽!”青青噗哧一笑,便不問了。

青青笑問:“為甚麼又點頭了?”袁承誌苦笑,說道:“不成,決計不成!”又想起李岩臨終時的說話:“就算有一百個美如天仙的陳圓圓、陳方方,我豈能捨了對你大嫂的交誼。”當下情意已決,硬生生的忍住,不去思念阿九。但不由又想:“阿九說,我如三年不去瞧她,她便削髮做尼姑。她又說等我十年,我十年不去,她還是做尼姑。她每天敲木魚唸佛,心中卻苦苦的想著我,豈不是苦得很,我豈不是對她不起,豈不是對她無情無義?那我又成為禽獸了?”

眾將見主帥佳耦齊死,營中頓時大亂,斯須之間,數萬官兵散得乾清乾淨。幸虧“製軍”平時軍紀嚴整,眾軍官領兵退散,部伍寂然,受命來攻的闖軍顧念同袍義氣,也不追殺,抬了李岩佳耦的屍首歸去覆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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