舞到酣處,偶然中揮劍削向洞壁,一塊岩石應手而落,如削爛泥,這劍竟是鋒銳絕倫。他又驚又喜,轉念又想:“金蛇郎君並未留言贈我此劍,我見此寶劍,便欲據為己有,未免貪婪,還是讓它在此伴著舊主吧。”提起劍來,向石壁上插了下去。這一插未使儘力,又非順石縫而入,劍身另有尺許露在石外,未及柄而止。劍刃微微搖擺,劍上碧綠的血痕映著火光,似一條活蛇不住扭解纜子,冒死想鑽入石壁。
剛吃過飯,水聲響動,又是兩艘劃子搶過船旁。一艘劃子船頭站著一名大漢,望著大船狠狠瞪了幾眼。溫青秀眉微豎,滿臉喜色。袁承誌心感奇特:“他為甚麼見了劃子活力?”溫青彷彿發覺到了,微微一笑,神采登轉溫和,接過船夥泡上來的一杯茶,啜了一口,似嫌茶葉粗澀,皺了眉頭,把茶杯放在桌上。
貳心中大奇,用力拉扯,那書竟然紋絲不動。他此時混元功已成,雙手具極強內家勁力,這一扯力道非同小可,就算鐵片也要拉長,不猜想這書竟然不損,情知必有古怪,細加核閱,本來封麵是以烏金絲和不知甚麼細線織成,共有兩層。
他武學修為既到如此境地,見到高深的武功秘奧而竟不摸索到底,實所難能,心想:“眼不見為淨,我一把火將它燒了便是。”主張已定,下炕來點亮油燈,拿起秘笈放在燈上燃燒。但燒了很久,那書的封麵隻薰得一片烏黑,卻不能著火。
經此一晚苦思,不但通解了金蛇郎君的遺法,而對師父及木桑道人所授諸般上乘武功,也有更深一層體味。
旁觀很久,心中隱生懼意,深思這一道碧綠的血痕,不知是何人身上的鮮血所化?是仁人義士,還是大奸大惡?又還是千百人的頸血所凝集?
江南處所富庶,固然官吏普通的貪汙虐民,但眾百姓尚堪溫飽,比之秦晉饑民的苦況,倒是如在天國了。
“吃他娘,穿他娘,開了大門迎闖王。闖王來時不納糧。”
一名軍官帶了十多名兵卒,大聲呼喊:“你們唱這等造反的妖歌,不怕殺頭嗎?”揮動鞭子,向眾百姓亂打。眾饑民叫道:“闖王不來,大師都是餓死,我們恰是要造反!”一擁而上,抓住了官兵,又打又咬,頓時將十多名官兵活活打死了。
袁承誌聽得師父不在,頓時忽忽不樂,再問起崔秋山,則是和穆人清同到江南蘇杭一帶籌措軍餉去了。袁承誌說要去尋師,稟明師父以後,再來效力。闖王也不勉強,命製將軍李岩歡迎,又送了一百兩銀子作盤費。袁承誌謝過受了。
袁承誌見了這等景象,心想:“無怪闖王陣容日盛。百姓饑不得食,也隻好殺官造反了。”向一名饑民問道:“這位大哥,可知闖王在那邊,我想前去相投。”那饑民說道:“傳聞闖王雄師眼下在襄陵、聞喜一帶,就要過來。我們大夥也要去當兵。”袁承誌又問:“剛纔聽得大師唱的歌兒甚好,另有冇有?”那饑民道:“另有好多。那都是闖王部屬的李公子所作。”又唱了幾首,歌意都是勸人殺官造反,驅逐闖王。
袁承誌沿途探聽,在黃河邊上碰到了小部闖軍。帶兵的首級傳聞是來找闖王的,不敢怠慢,忙派人陪他到李自成軍中。
袁承誌聽此人聲音清脆動聽,昂首看時,不由一呆,見是一個麵孔漂亮的仙顏少年。此人十八九歲年紀,穿一件石青色緞衫,頭頂青巾上鑲著塊白玉,衣履精雅,揹負包裹,膚色白膩,一張臉白裡透紅,說得上是烏黑粉嫩。龍德鄰見這少年服飾華貴,人纔出眾,心生好感,命船老邁放下跳板,把他接上船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