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角中忽有一個聲音冷冷的說道:“給人穿了琵琶骨,一身工夫都廢了,嘿嘿,嘿嘿!下的本錢可真不小!”狄雲也不睬說話的是誰,更不去理睬這幾句話是甚麼意義,仍然大呼:“冤枉,冤枉!”
他坐了一陣,茫然打量這間牢房。那是約莫兩丈見方的一間大石屋,牆壁都是一塊塊粗糙的大石所砌,地下也是大石塊鋪成,牆角落裡放著一隻糞桶,鼻中聞到的儘是臭氣和黴氣。
他迷含混糊的發著高燒,一時喚著:“師父,師父!”一時又叫:“師妹,師妹!”接連三天當中,獄卒送了糙米飯來,他一向神智不清,冇吃過一口。
他受審被笞,琅璫入獄,雖吃儘了痛苦,卻一向咬緊牙關強忍,從冇流過半滴眼淚,到這時再也按捺不住,乾脆放聲大哭。
狄雲氣得身上的痛苦也自忘了,心想無辜受這監獄之災,已是不幸,而與這不成理喻的瘋漢同處一室,更是不幸當中再加不幸。
狄雲使了半天勁,始終說不出一個字,忽見戚芳轉頭避開本身,不由得心中大慟:“她在恨我,恨我丟棄了她去找彆個女子,恨我盜竊彆人的金銀珠寶,恨我在師門有難之時想偷偷一人遠走高飛。師妹,師妹,你這麼不信賴我,又何必來看我?”他再也不敢去瞧戚芳,漸漸轉頭來,向著牆壁。
如此忽忽過了數月,冬儘春來,在獄中將近一年。狄雲漸漸慣了,心中的憤懣、身上的痛苦,也垂垂麻痹了。這些光陰中,他為了避開瘋漢的毆辱,正眼也不瞧他一下。隻要不跟他說話,目光不與他相對,除了月圓之夕,那瘋漢平時倒也不來招惹。
萬圭這時纔開口道:“狄師兄,你放心罷。你的事就是我的事,小弟自會極力向縣太爺討情,將你的罪定得越輕越好。”
這日淩晨,狄雲眼未展開,聽得牢房外燕語呢喃,俄然間想起疇前常和戚芳在一起旁觀燕子築巢的景象,雙雙燕子,在嫩綠的柳葉間輕巧穿過。心中驀地一酸,向燕語處望去,隻見一對燕子漸飛漸遠,從數十丈外高樓畔的窗下掠過。他長日無聊,常自遙眺紗窗,猜想這樓中有何人居住,但窗子老是緊緊關著,窗檻上卻長年不竭的供著盆鮮花,當時春光爛漫,窗檻上放的是一盆茉莉。
那獄卒連聲催促,戚芳無可何如,隻得委委曲屈的走了出去,一步一轉頭的瞧著狄雲,但見他便如一尊石像普通,始終一動不動的向著牆壁。
一天早晨,俄然有四名獄卒走進牢來,手中都固執鋼刀,押了那凶徒出去。
那囚徒緩緩醒轉,睜目睹是狄雲,俄然舉起鐵銬,猛力往他頭上砸落。狄雲力量雖失,應變的機警尚在,忙閃身相避,不料那犯人雙手力道並不使足,半途中回將過來,砰的一聲,重重砸在他腰間。狄雲安身不定,向左直跌出去。他手足都有鐵鏈與琵琶骨相連,頓時劇痛難當,不由又驚又怒,罵道:“瘋子!”
狄雲記得知縣邊幅清秀,臉孔很慈愛。他想知縣大老爺一時誤信人言,冤枉了好人,但畢竟會查得出來。但是,右手五根手指給削斷了,今後如何再能使劍?
狄雲昂首望窗,見天空玉輪正圓,心想:“是押他出去處決斬首罷?他倒好,今後不消再挨這苦日子了,我也不消再受他欺負。”過了很久,他在睡夢當中,俄然聽得鐵鏈曳地的聲音,四名獄卒架了那凶徒返來。狄雲展開眼來,隻見那凶徒滿身是血,顯是剛給狠狠的鞭撻了一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