狄雲記得知縣邊幅清秀,臉孔很慈愛。他想知縣大老爺一時誤信人言,冤枉了好人,但畢竟會查得出來。但是,右手五根手指給削斷了,今後如何再能使劍?
狄雲心中第一個動機竟是歡樂,嘴角邊閃過了一絲淺笑,心想:“本來天下上另有如我普通不幸的人。”但隨即轉念:“此人如此凶暴,想必真是個殺人放火、無惡不作的江洋悍賊。他是罪有應得,我倒是冤枉!”想到這裡,不由眼淚連續串的掉了下來。
狄雲使了半天勁,始終說不出一個字,忽見戚芳轉頭避開本身,不由得心中大慟:“她在恨我,恨我丟棄了她去找彆個女子,恨我盜竊彆人的金銀珠寶,恨我在師門有難之時想偷偷一人遠走高飛。師妹,師妹,你這麼不信賴我,又何必來看我?”他再也不敢去瞧戚芳,漸漸轉頭來,向著牆壁。
屋角中忽有一個聲音冷冷的說道:“給人穿了琵琶骨,一身工夫都廢了,嘿嘿,嘿嘿!下的本錢可真不小!”狄雲也不睬說話的是誰,更不去理睬這幾句話是甚麼意義,仍然大呼:“冤枉,冤枉!”
他迷含混糊的發著高燒,一時喚著:“師父,師父!”一時又叫:“師妹,師妹!”接連三天當中,獄卒送了糙米飯來,他一向神智不清,冇吃過一口。
正在胡思亂想,忽聽得那瘋漢悄悄一聲感喟。這一年來,那瘋漢不是狂笑,便是罵人,向來冇聞聲他歎過甚麼氣,何況這聲感喟當中,竟很有哀傷、和順之意。狄雲忍不住轉過甚去,隻見那瘋漢嘴角邊帶著一絲淺笑,臉上神采竭誠,不再是那副凶悍暴虐的模樣,雙眼正凝睇那盆茉莉。狄雲怕他發覺本身在偷窺他神采,忙轉過甚不敢再看。
到得第四日上,身上高燒終究垂垂退了。各處創口痛得麻痹了,已不如前幾日那麼狠惡難忍。他記起了本身的委曲,張口又叫:“冤枉!”但這時叫出來的聲音微小之極,隻是斷斷續續的幾下嗟歎。
狄雲不去理他,自管自的大聲哭喊。隻聽得腳步聲響,那獄卒又提了一桶尿水過來。狄雲性子再硬,卻也不敢跟他頂撞,隻得漸漸收住哭聲。那獄卒側頭向他打量,俄然說道:“小賊,有人瞧你來著。”
這一顫抖,兩肩處更痛得凶了。本來這兩條鐵鏈竟是從他肩胛的琵琶骨處穿過,和他雙手的鐵鐐、腳踝上的鐵鏈鎖在一起。穿琵琶骨,他曾聽師父說過的,那是官府對於最凶暴的江洋悍賊的體例,任你武功再強,琵琶骨給鐵鏈穿過,半點工夫也使不出來了。頃刻之間,心中轉過了無數動機:“為甚麼要如許對於我?莫非他們真的覺得我是悍賊?我如許受冤枉,莫非官老爺查不出麼?”
他緩緩轉過甚來,隻見西首屋角當中,一對眼睛狠狠的瞪視著他。狄雲身子一顫,冇想到這牢房中竟然另有彆人。隻見此人滿臉虯髯,頭髮長長的直垂至頸,衣衫襤褸不堪,的確如同荒山中的野人。他手上手銬,足上足鐐,和本身一模一樣,乃至琵琶骨中也穿戴兩條鐵鏈。
那囚徒狂笑道:“你這苦肉計,如何瞞得過我,乘早彆來打我主張。”
那獄卒催道:“時候到啦。這是死囚牢,專囚殺人重犯,原是不準人探監的。上麵如果曉得了,我們可吃罪不起。女人,此人便活著出去,也是個廢人。你乘早忘了他,嫁個有錢的標緻少爺罷!”說著向萬圭瞧了一眼,色迷迷的笑了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