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庸作品集(簡體新版)_第220章 連城訣(18) 首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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拔鬍子還不算痛,那一根根頭髮要拔個清光,當真痛得短長。一麵拔著,心中隻想:“彆說隻拔鬚拔髮這等小事,隻如果為了丁大哥,便要我砍去本技藝足,也不會皺一皺眉頭。”又想:“我這體例真笨,丁大哥的幽靈定在笑我。但是……他再也不能教我一個奇妙的體例了。”

狄雲滾在地下,俄然想起:“他叫我燒水,倒是個機遇,等得一大鑊水燒滾,端起來潑在他身上。他赤身赤身,豈不立時燙死了?”心中存了這個主張,頓時不再驚駭,便到廚房去將一隻破鑊端了出來。見那鐵鑊上半截已然殘破,隻能裝得小半鑊水,半鑊沸水隻怕一定能燙死這惡僧,但想就算整他不死,燙他個半死不活也好。

狄雲更未幾言,在廟中找到了一張陳腐已極的黃紙簽,放在火刀、火石之旁,便打著了火。火焰燒到黃紙簽上,本來給灰塵諱飾著的筆跡露了出來,隻見簽上印著“下下”、“求官不成”、“婚姻難諧”、“出行倒黴”、“疾病難愈”等字樣,半晌之間,火舌便將紙簽燒去了半截。狄雲心想:“我平生不幸,不消求簽便曉得了。”立即將紙簽去撲滅了木片,鑊底的枯木漸燒漸旺。

大師父要請我吃肥豬。”

寶象笑道:“嘿嘿,你這瘦鬼,吃起來滋味必然不好。這死屍還比你肥胖些,隻可惜死屍有毒,吃不得。冇體例,冇肥豬,瘦豬也隻好姑息著對於。”一伸手,抓住了狄雲左臂。

狄雲伸了伸舌頭,竭力想裝出一副油腔滑調的神情,說道:“癩痢頭阿三唱慣了山歌,發言冇那麼彆扭。大師父,這裡前不巴村,後不巴店,十裡以內,並冇火食。你彆說想吃肥豬,便青菜白飯也難找。這裡西去十五裡,有好大一座市鎮,有酒有肉,有雞有魚,大師父想吃甚麼有甚麼,無妨便去。”他自知有力殺得寶象,報他刀砍丁典之仇,隻盼他信得本身言語,向西去尋飲食,本身便可抱了丁典屍身逃脫。

又想:“我臉上是冇馬腳了,這身衣服若給惡僧認出,還是糟糕。嗯,冇衣衫好換,我便學惡僧的樣,脫得赤條條的,卻又怎地?”因而將衣衫褲子都脫了下來,烏蠶衣可不能脫,變成了隻要內衣、卻無褲子,當下扯開外套,圍在腰間,又恐寶象識得烏蠶衣來源,便在爛泥中打了個滾,滿身塗滿汙泥。

這時便丁典複活,一時之間也認他不出。狄雲摸索到一株大樹之下,用手指挖開爛泥,將小承擔埋在此中,暗想:“若能逃脫惡僧毒手,護得丁大哥安然,今後必當酬謝這位為我裹傷、贈我銀兩金飾之人的大恩大德。但是他究竟是誰?”

寶象哈哈大笑,拍了拍長滿黑毛的胸口,說道:“怕甚麼?怕我吃了你麼?”一提到這“吃”字,頓時腹中咕咕直響,更餓得難受。天亮以後,他早已在廟中到處搜尋過了,半點可吃之物也冇有。他喃喃的連說幾句:“怕我吃了你麼?怕我吃了你麼?”這般說著,眼中俄然暴露凶光,向狄雲上高低下打量。

他當年在湖南鄉間,本就擅唱山歌,湖畔田間,溪前山後,和戚芳倆不知已唱過幾千幾萬首山歌。湖南鄉間民風,山歌都是應景即興之作,隨口而出,押以粗淺韻腳,與平常說話並無多大不同。他歌聲一出口,胸間不由一酸,自從那一年和戚芳聯袂同遊以來,這山歌已五年多冇出過他的喉頭,這時舊調重唱,麵遠景象卻希罕古怪之極。聽歌者不再是阿誰俏美可喜的小師妹,而是一個赤條條、惡狠狠的大和尚。他明知離寶象近一步,便多一分凶惡,但想為了丁大哥,就算給這惡和尚殺了,也是酬謝了丁大哥待本身的好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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