寶象若要將這鑊滾湯潑在狄雲頭上,隻須手臂一甩,自是輕而易舉,但卻可惜了這半鑊熱湯,淋死了這癩痢頭阿三,本身重新燒湯,未免費事。他雙臂微一用勁,平平下壓,將鐵鑊放回原處,喝道:“放開了手!”
他怔怔的站在水池旁,劈麵前的景象始終不敢信賴是真事。但見雨點一滴滴的落在水池水麵,激起一個個漪漣。寶象的屍身躺在塘底,了無半絲活力。
他定了定神,先將丁典的屍身端端方正的放在殿角,然後出外將寶象的屍身從水池裡拉起,挖個坑埋了。回到殿中,見寶象的衣服搭在神壇之上,壇上放著一個油布小包,另有十來兩碎銀子。
狄雲大喜,用力將他背脊往水中按去。隻是水池水淺,寶象人又高大,池水淹不過頂,他一踏到塘底,反手便扣住狄雲手腕,跟著左手將他頭撳下水去。狄雲早豁出了性命不要,人在水底,緊緊抱住了寶象身子,說甚麼也不罷休。寶象一時倒給他弄得冇法可施,破口痛罵,一不謹慎,吞進了幾口汙水,肝火更盛,提起拳頭,直往狄雲背上擂去。狄雲隻覺這惡僧一拳打來,雖給塘水阻了一阻,力道輕了些,卻也疼痛難忍,隻要再捱得幾拳,非昏去不成。他絕無還手之力,隻要將腦袋去撞寶象的胸膛。
他曾數度萬念俱灰,自暴自棄,不想再活在人間,但現在死裡逃生,卻又光榮不已。天空仍烏雲重堆疊疊,大雨如注,心中卻感到了一片光亮,但覺隻須留得一條命在,便有無儘生趣,無窮風景。
火舌淹冇了丁典頭髮和衣衫,狄雲隻感覺這些火焰是在燒著本身的肌肉,撲在地下,咬著青草泥土,淚水流到了草上土中,又流到了他嘴裡……
呆了一陣,回到殿中,見鐵鑊下的柴火已經燃燒,鐵鑊旁又有兩隻老鼠死在地下,肚皮朝天,耳朵和後足兀自微微顫栗。狄雲心想:“嗯,本來寶象本身倒捉到了兩隻老鼠,冇福享用,便給我打死了。”見鑊中另有碗許殘湯,是寶象喝得剩下來的,他肚中正饑,端起鐵鑊,張口便要去喝老鼠湯。俄然之間,鼻中聞到一陣獨特的香氣。
狄雲爬登陸來,猜不透這惡僧到底如何會俄然死去,俄然閃過一個動機:“莫非我的神照功已大有能力,本身可還不知?在他胸口撞得幾頭,便送了彆性命?”試一運氣,隻覺“足少陽膽經”一脈中的內息,行到大腿“五裡穴”,不管如何便不上行,而“手少陽三焦經”一脈,內息行到上臂“清冷淵”也即遇停滯。比之在獄中時反退步了,想是這幾日來心神不定,擱下了工夫。明顯,要練成神照功,光陰火候還差得挺遠。
狄雲大奇,忙掙紮著起來,見寶象一動不動,顯已死了。他驚魂不決,不敢去碰他身子,遠遠站在水池一邊旁觀。隻見寶象直挺挺的躺在塘底,一動也不再動,隔了很久,看來真的已死,狄雲兀自不敢放心,捧起塊石頭擲到他身上,見仍不動,才知不是裝死。
寶象曾吃過老鼠,曉得鼠肉之味與瘦豬肉也差未幾,目睹這兩端老鼠毫不肥大,想是破廟當中無甚食品之故,一時沉吟未決。
狄雲心想:“倘若那金波旬花不是有這麼一股奇特的香氣,倘若我心機轉得稍慢半晌,這毒湯已然下肚去了。”又想:“我第一次聞到這‘金波旬花’的香氣,是在淩蜜斯的靈堂當中,淩知府塗在他女兒的棺木上。丁大哥之前曾聞到過的,曾中過毒,第二次怎能不知?是了,當時丁大哥見到淩蜜斯的棺木,心神大亂,甚麼都不曉得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