狄雲順著他目光望去,隻見後堂走出一人,身形肥胖,雙目炯炯有神,服飾富麗,約莫五十來歲年紀。狄雲隻向他瞧了一眼,心中便怦怦亂跳,轉過了頭,不敢對他再看,心中不住說道:“此人我見過的,此人我見過的。他是誰呢?”隻覺此人邊幅好熟,一時卻想不起在那邊見過。
那管家更歡暢了,笑道:“傻小子,我老高他日當真發了大財,定有好處給你。喂,傻小子,我瞧你身強力壯,乾麼不好好做事,卻要討米?”狄雲道:“冇人叫我做事啊。財主老爺,你賞口飯給我吃,成不成?”那管家用力在那姓平的肩上一拍,笑道:“你聽,他口口聲聲叫我財主老爺,不賞口飯吃是不成的了。老平,你叫他也去擔土罷,算一份人為給他。”那姓平的道:“是啦,憑你老叮嚀便是。”
群豪聽得聲音,從四周八方趕來,狄雲早去得遠了。幾十人發足疾追,狄雲心中驚駭,躲在長草叢中,黑夜當中,誰也尋他不著。群豪隻道他已奔逃出穀,吼怒叫喚,追逐而出,半晌間大家追出。
這半個月中,他仍睡在山洞外的大岩上。水笙固然走了,他仍不敢到山洞裡去睡,天然更不敢去用她的褥子、墊子。
狄雲在廚房中飽餐了一頓。那工頭叫他在廊劣等著,不成亂走。狄雲承諾了,心中愈益起疑。隻見屋中統統陳列都非常粗陋,廚房中竟冇砌好的灶頭,隻擺著一隻大行灶,架了隻鐵鑊。桌子板凳等物也都是貧家賤物,和這座大屋實在頗不相稱。
過了好一會兒,狄雲見到汪嘯風和水笙也走了。汪嘯風在前,水笙跟從在後,兩人隔著一丈多路,越去越遠,終究背影為山坡遮去。
又想:“本日重會,原該好好謝他一番纔是。但是這裡是我師父的故居,他在這裡發掘甚麼東西?他為甚麼要起如許一座大屋,掩人耳目?他疇前是乞丐,又如何發了大財?”暗自揣摩:“還是瞧清楚再說。他雖是我仇人,要拜謝也不忙在一時。他怎不怕我師父返來?莫非……莫非……師父竟死了麼?”他從小由師父哺育長大,向來當他是父親普通,想到師父說不定已經去世,不由得眼眶紅了。
隻聽得那人道:“今晚大夥兒把西半邊再掘深三尺,非論有甚麼紙片碎屑,木條磚瓦,一點都不成漏了,都要拿上來給我。”狄雲聽到他的說話之聲,心頭一凜,頓時覺悟:“是了,本來是他。”低下了頭,斜眼又向他瞧了一眼,心道:“不錯,果然是他。”
他最怕的是趕上了水笙和汪嘯風,另有花鐵乾,幸虧,始終冇見到。
當時他衣服襤褸,頭髮蓬亂,滿身肮臟之極,本日倒是一個服飾華貴的大財主,通身都變了相,是以直到聽了他說話的聲音,這才認出。
當年逢到夏季農閒的日子,他常在這山洞裡打草鞋或編竹筐,戚芳就坐在他身畔做鞋子。她拿些瑣粗布片,疊成鞋底,然後一針針的縫上去。師父和他的鞋子都是青布鞋麵。她本身的,鞋麵上偶然繡一朵花,偶然繡一隻鳥,那當然是過年過節時穿的,平常穿的鞋子也都是青布麵。如果下田下地做莊稼,不是穿草鞋,就是赤腳。
“空心菜,空心菜!”
到得傍晚,進屋來的人漸多,都是附近年青力壯的鄉民,大師鬧鬨哄的喝酒用飯。狄雲隨眾而食,他說的恰是本地土話,語音極正。那管家和工頭聽了,涓滴不起狐疑,都道他隻是本地一個遊手好閒的青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