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道人道號玄貞,聽他這麼說,哈哈一笑,說道:“恰是大家之事自家知,貧道脾氣不好,獲咎人多,以是儘量少開口。不過推舉香主,乃本堂大事,貧道忍不住要說幾句了。貧道脾氣不好,不做香主,並不礙事。那一名兄弟瞧著不紮眼,不來跟我說話,也就罷了,遠而避之,也就是了。但如貧道做了香主,豈能不睬不睬,遠而避之?”
正狼籍間,忽有人冷冷的道:“尹香主啊尹香主,你一死以後,大師都瞧你不起了。在你靈前說過的話,立過的誓,都變成放他媽的狗屁了。”
俄然人叢中走出一人,滿臉怒容在靈座前一站,韋小寶認得他便是帶領世人攻入康親王府的那長鬚人。他一部長鬚飄在胸前,模樣嚴肅。本來此人姓關,名叫安基,因鬍子生得神情,又是姓關,人家便都叫他關夫子。他雙目瞪著崔瞎子,粗聲說道:“崔兄弟,你跟賈老六鬥口,說甚麼都能夠,我姓關的可冇獲咎你。大師好兄弟,在萬雲龍大哥靈前賭過咒,罰過誓來,說甚麼同生共死,你這般損我,是甚麼意義?”
關安基手一伸,砰的一聲,在桌上重重一拍,喝道:“玄貞道長,你說甚麼話來?我當不當香主,有甚麼相乾,你乾甚麼提到我老婆?”
此言一出,世人頓時鬨堂大笑,本來玄貞道人所說的“實足真金”賈金刀,便是關夫子的妻室、賈老六的遠親姊姊。她手使兩把金刀,人家和她談笑,常用心扣問:“關嫂子,你這兩口金刀,到底是真金還是假金?”她必然慎重其事的道:“實足真金,實足真金!那有假的?”是以上得了個“實足真金”的外號。玄貞道人要關夫子和老婆仳離,豈不是擺瞭然要賈老六的都雅?實在“實足真金”賈金刀為民氣直口快,倒是個好人。她兄弟賈老六人也不壞,隻是把姊夫抬得太高,關夫子又脾氣暴躁,獲咎人多,大師背後不免閒話甚多。
關安基心中一驚,彆人雖暴躁,倒機警得很,大聲道:“是兄弟錯了!”在靈位之前跪倒,拜了幾拜,說道:“尹大哥,做兄弟的大怒之下,在你靈台上拍了一掌,實在是兄弟的不是,請你白叟家在天之靈,不成見怪。”說著砰砰砰的叩了幾個響頭。餘人見他如此,也就不再究查。
賈老六大聲道:“這法兒不好。”有人道:“如何不好?”賈老六道:“拈鬮由誰來拈?”那人道:“大夥兒推舉一名兄弟來拈便是了。”賈老六道:“隻怕人有私心,生了弊端。”崔瞎子怒道:“在尹香主靈前,誰有如許大的膽量,敢作弊欺瞞尹香主在天之靈?”賈老六道:“民氣難測,不成不防。”崔瞎子罵道:“操你奶奶的,除非是你想作弊。”賈老六怒道:“你這小子罵誰?”崔瞎子怒道:“是我罵了你這小子,卻又如何?”賈老六道:“我忍耐已久,你罵我奶奶,那可不管如何不能忍了。”唰的一聲,拔出了鋼刀,左手指著他喝道:“崔瞎子,咱哥兒到內裡院子中去比劃比劃。”
又一人道:“我說呢,張兄弟的話對得不能再對。德高望重又如何樣?我們六合會是反清複明,又不是學孔夫子,講甚麼仁義品德。德高望重,就能將韃子嚇跑嗎?要找德高望重之人,私塾中整天‘詩雲子曰’的老秀纔可多得很。”世人一聽,都笑了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