韋小寶笑道:“冇有‘醬油狗肉’這句話,醬油煮狗肉,就是紅燒狗肉。不消醬油,是清燉狗肉。”拿筷子夾起一片火腿,送到她嘴邊,道:“吃罷!”
韋小寶自見到她以來,直到現在,才聽到她的笑聲。隻是她臉上塗滿了蓮蓉豆泥,難見如花笑靨,但單是聽著她銀鈴般的笑聲,亦足已暢懷怡神。韋小寶說她“是我好媽媽”,實在便是罵她“小婊子”,因為他本身母親是個妓女,但聽她笑得又歡樂又和順,不由微覺悔怨,又想:“做婊子也冇甚麼不好,我媽媽在麗春院裡贏利,一定便賤過他媽的木頭木腦沐王府中的郡主。”又夾了幾片火腿喂她吃了,說道:“你如答允不逃脫,我就將你手上穴道也解了。”
小郡主一聲不響,由得他亂塗,半晌之間,一張臉上除了眼耳口鼻以外,都給他塗得滿滿地,隻覺這藥膏甜香甚濃,並無刺鼻藥味,渾不感覺難受。
吳三桂派在北都城裡的耳目浩繁,都城中有何大小動靜,每天都有急足持信,前去昆明稟報。康熙擒拿鼇拜,是這幾年來的甲等大事,吳應熊天然早知詳情。吳三桂曾和他商討,感覺天子肅除官僚於不動聲色之間,年紀雖幼,豪氣已露,今後做臣子的日子隻怕不大好過。吳應熊此次奉父命來京朝覲天子,大攜財物,賄賂大臣,最大的企圖,是在察看康熙的脾氣為人,以及他部下重用的親信大臣是多麼樣人物。本日來康親王府中赴宴,冇猜想竟會趕上康熙部下最得寵的寺人,不由得大喜,忙伸出雙手,握住韋小寶的右手連連搖擺,說道:“桂公公,我……鄙人……(他先說了個‘我’字,感覺不敷恭敬;想自稱‘晚生’,對方年紀太小;如說‘兄弟’,跟他可冇這個友情;若說‘卑職’,對方又不是朝中大官,本身的層次可比他高很多,倉猝當中,用了句江湖口氣)在雲南之時,便聽到公公大名。父王跟大師談起來,都獎飾皇上賢明判定,確是聖明天子,還說聖天子在位,連公公如許小小年紀,也能立此大功,令人好生敬慕。父王叮嚀,命鄙人備了禮品,向公公表示敬意。隻是大清端方,外臣不便交友內官,鄙人空有此心,卻不敢冒然求見。本日康王爺賜此良機,當真不堪之喜。”他口齒便給,一番話說得非常動聽。
小郡主一來也真餓了,二來不敢獲咎了他,怕他手腳不清,在本身臉上留下一條烏龜尾巴,三來見他研碎珍珠,毫不成惜,不免承他的情,微一遊移,便張口將火腿吃了。
小郡主道:“你……你彆去。”嘴上有糕,說話聲音纖細幾不成聞。
韋小寶大樂。他在皇宮中雖得人阿諛,畢竟隻是個寺人,那有現在和王爺聯袂並行的風景?
一名內監倉促走進,打了個千,稟道:“王爺,平西王世子駕到。”
韋小寶微微一笑,將珍珠粉調在綠豆糕、豌豆黃、蓮蓉、蜜糖加唾沫的漿糊當中,用藥杵拌得均勻。小郡主眼睛睜得大大的,不知他搞些甚麼,目睹他將四顆明珠研細,這藥膏之貴重可想而知。
小郡主道:“我乾麼逃脫?臉上刻了隻小烏龜,逃出去醜也醜死了。”
韋小寶聽得連吳三桂如許的大人物,在萬裡以外竟也曉得本身名字,不由得骨頭大鬆,幸虧這些阿諛的話也聽很多了,早知如何對付,隻淡淡的道:“我們做主子的,隻是奉皇上的聖旨辦事,就是一不怕苦,二不怕死罷了,有甚麼功績好說?小王爺的話可太嘉獎了。”心想:“索額圖哥哥料事如神,這小漢奸公然一見麵就提到‘禮品’二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