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庸作品集(簡體新版)_第2章 碧血劍(2) 首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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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回

老婆婆道:“上差老爺,我……我們老伉儷大哥胡塗,耳朵不好,冇聞聲。”不料又是一記耳光,那人罵道:“冇聞聲就該打。快殺雞,做四小我的飯。”老頭兒道:“我們人都快餓死啦,那有甚麼雞?”隻聽蓬的一聲,彷彿老頭兒給推倒在地,老婆婆哭叫起來。

柴扉開處,一個老婆婆走了出來,手舉油燈,顫巍巍的扣問。張朝唐道:“我們是過路客人,想在府上借宿一晚。”老婆婆微一遊移,道:“請出去吧。”張朝唐走進茅舍,見屋裡隻一張土床,桌椅俱無。床上躺著一個老頭,不竭咳嗽。張朝唐命張康去把馬牽來。張康想起剛纔見到的死人慘狀,畏畏縮縮的不敢出去。那老頭兒挨下床來,陪著他去牽了馬來係在屋邊。老婆婆拿出幾個玉米餅來饗客,燒了壺熱水給他們喝。

大明成祖天子永樂六年八月乙未,西南外洋浡泥國國王麻那惹加那乃,率同妃子、弟、妹、世子、及陪臣來朝,進貢冰片(樟腦中之精彩者)、鶴頂、玳瑁、犀角、金銀寶器等諸般物事。成祖天子大悅,嘉勞很久,賜宴奉天門。

那公差反手又是一刀,此次張康有了防備,側身閃過,仍然冇給砍中。主仆兩人冇命價奔逃。四名公差手持兵刃,呼喊著追來。

乘馬客馬鞭揮出,鞭上革繩捲住公差手腕,這一掌便冇打著。乘馬客問道:“到底如何回事?”張康道:“我家公子要去廣州考秀才,趕上這四人。他們見到我們的銀子,就想殺人。”說到這裡,跪下叫道:“豪傑拯救!”

到得萬積年間,浡泥海內忽起內鬨,《明史·浡泥傳》載稱:“其王卒,無嗣。族人爭立,國中殛斃幾儘,乃立其女為王。漳州人張姓者,初為其國那督,華言尊官也,因亂出走,女王立,迎還之。其女出入王宮,得心疾,妄言父有反謀。女主懼,遣人按問其家,那督他殺。國報酬訟冤。女主悔,絞殺其女,授其子官。”

張朝唐大驚,一扯張康的手,悄悄從後門溜出。兩人一腳高一腳低,在山裡亂走,見無人追來,才放了心,幸喜所帶的銀兩張康都背在背上。

浡泥國那督張氏數傳後是為張信,膝下唯有一子。張信不忘故國,為兒子取名朝唐。到張朝唐十二歲那一年,福建有一士人屢試不第,棄儒經商,隨村夫來到浡泥國。此人不善運營,本錢蝕得乾清乾淨,無顏回籍,就此流落番邦。有人薦他去見張信,想要謀個生存。張信和他一談之下,心下大喜,便即聘為西賓,教兒子讀書。

那乘馬客見張朝唐一身儒服,張康青衣小帽,是個書僮,那邊像是強盜,不由一怔。張康叫了起來:“豪傑拯救!他們要謀財害命。”那人喝問:“你們乾甚麼的?”張康叫道:“這是我家公子,去廣州趕考……”話未說完,已給一名公差按住了嘴。

這位張那督的女兒為何神經龐雜,向女王誣告父親造反,乃至變成這個悲劇,想必另有盤曲內幕,史乘並未詳載,先人不得而知。福建漳州張氏在浡泥國累世受封那督,親民善理,很有權勢,為其國人所敬。

四名公差見他技藝矯捷,力量甚大,當下含笑稱謝,將張朝唐主仆拉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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