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墨客笑道:“不是好朋友,也不來了。”俄然間身子急縮,彷彿成了一個肉團。關安基等四人手中驀地鬆了,都抓了個空。嗤嗤裂帛聲中,一團青影向上拔起。
陳近南淺笑道:“本日一會,李兄大名播於江湖,而前任誰見到李兄,都要說一聲‘久仰’了!”這句話實是極高的獎飾,大家都聽得出來。六合會、沐王府的四大妙手竟然攔他不住、抓他不牢,陳近南和他對了兩招,也不過略占上風,如此技藝,不數白天天然遐邇知聞。
柳大洪張口結舌,答不出話來,喃喃道:“甚麼可急可緩?我看統統都急,恨不得一古腦兒全都辦好了纔好。”
李西華搖手道:“不然,鄙人剛纔所使的,都不過是小巧工夫,不免有些傍門左道。這位老爺子使招‘雲中現爪’,抓得我手臂幾乎斷折。這位愛點頭的大鬍子朋友雙手抓住我後腰,想必是一招‘搏兔手’,抓得我哭又不是,笑又不是。這位白鬍子老公公這招‘白猿取桃’,真把我脅下這塊肉當作蟠桃兒普通,緊緊拿住,再不肯放。這位長鬍子朋友使的這一手……嗯,嗯,招不偶妙,是不是‘城隍扳小鬼’啊?”關安基左手大拇指一翹,承認他說得不錯。實在這一招本名“小鬼扳城隍”,他倒轉來講,乃是自謙之詞。
柳大洪等心下大悅,這“雲中現爪”、“搏兔手”、“白猿取桃”、“小鬼扳城隍”四招,每一招確然都能化成極短長的殺手,隻須加上一把勁便是。李西華指出這節,大增他四人臉上光彩。
陳近南淺笑道:“這是大夥兒的盼望,鄙人那有甚麼奇謀妙策,能對於得了吳三桂。”柳大洪“哦”的一聲,放脫了陳近南的手臂,絕望之情,見於色彩。
那墨客搖手道:“不敢,不敢!鄙人得與眾位豪傑並坐,已是平生最大幸事,又怎敢上坐?陳總舵主,你剛纔問我姓名,未及即答,好生失敬。鄙人姓李,草字西華。”
陳近南叮嚀部屬擺起筵席,和群雄飲宴。席間李西華談笑風生,見聞甚博,但始終不露本身的門派家數、出身來源。李力世和蘇岡向他引見群豪。李西華見韋小寶年紀幼小,竟然是六合會青木堂的香主,不由大是驚奇,待知他是陳近南的門徒,心道:“本來如此。”他喝了幾杯酒,先行告彆。
陳近南此次來到北京,原是得知徐天川為了唐王、桂王正統誰屬之事,與沐王府白氏兄弟起了爭論,乃至失手打死白寒鬆。他一心以反清複明大業為重,倘若清兵尚未打跑,本身夥裡先爭鬥個不亦樂乎,反清大事必然停滯重重。他得訊以後,星夜從河南趕到都城,隻盼能以極度謙讓,獲得沐王府的原宥。到北京後一問,局麵遠比所預感的為佳,六合會在京人眾由韋小寶帶領,已和沐王府的領袖會過麵,兩邊並未破臉,很有轉圜餘地,待知韋小寶又救了吳立品等三人,則徐天川誤殺白寒鬆之事,定可揭過無疑。不料祁彪清和柳大洪提到唐桂之爭,情勢又趨劍拔弩張。目睹柳大洪說到永曆帝就義之事,老淚涔涔而下,不由得心中一酸,說道:“永曆陛下就義,天人共憤。前人言道:‘楚雖三戶,亡秦必楚。’何況我漢人多過韃子百倍?韃子權勢雖大,我大男人孫隻須萬眾一心,何愁不能驅除胡虜,還我國土。沐小公爺、柳老爺子,我們大仇未報,豈可本身先起爭論?本日之計,我們須當同心合力,殺了吳三桂那廝,為永曆陛下報仇,為沐老公爺報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