過了很久,韋小寶才驚定起家,“死烏龜,直娘賊”也不知罵了幾百聲,心想身在這毒蛇島上,無處可逃,倘若逃入樹林草叢,隻要死得更快。走到門邊,伸手排闥,那竹門內裡反扣住了,向窗外望去,下臨深穀,實是無路可走,轉頭看到壁上的書畫,心道:“這些屁字屁畫,有甚麼好?”拾起筆來,蘸滿了墨,在一幅幅書畫上便畫,大烏龜、小烏龜畫了不計其數。
陸先生乍聞“勝筆”兩字,呆了一呆,道:“高超,高超。”指著西壁一幅草書,道:“這幅狂草,韋公子覺得如何?”韋小寶側頭看了一會,點頭道:“這幾個字墨乾了,也不蘸墨。嗯,這些細線拖來拖去,也不擦潔淨了。”陸先生一聽,神采大變。草書講究墨法燥濕,筆潤為濕,筆枯為燥,燥濕相間,濃淡有致,因燥顯濕,以濕襯燥,陰陽映帶,如雲霞障天,方為妙書。至於筆劃相連的細線,書家稱為“遊絲”,或聯數筆,或聯數字,講究賓主合宜,斜角變幻,又有飄帶、摺帶各種名色。韋小寶數言之間,便露了底。
韋小寶大聲道:“去你媽的!我說過不識,就是不識。莫非另有假的?”
陸先生又指著一幅字,說道:“這一幅滿是甲骨古文,兄弟學淺,一字不識,要請韋公子指導。”
兩乘竹轎沿山溪而行,溪水淙淙,草木清爽,頗感心曠神怡,隻是韋方二人一見大樹長草,便栗栗危懼,唯恐有毒蛇竄將出來。轎行七八裡,來到三間竹屋前停下。那屋子的牆壁屋頂均由碗口大小的粗竹所編,看來甚是堅固。江南河北,均未見過如此模樣的竹屋。
陸先生點點頭,道:“好,本來胖梵衲上了你的大當,但是此事已稟報了教主,你這小賊!”俄然一躍而前,叉住韋小寶的頭頸,雙手越收越緊,咬牙切齒的道:“你害得我們矇騙教主,大家給你累得死無葬身之地。大師一起死了潔淨,也免得受那無窮無儘的酷刑。”
過了好一會,忽聽得門外腳步聲響,門縫中透進燈光,竹門開處,陸先生持燭進房,側頭向他凝睇。韋小寶見他臉上不露喜怒,心下倒也有些驚駭。
韋小寶給他叉得透不過氣來,滿臉紫脹,伸出了舌頭。陸先生目睹手上再一用力,這小孩便得斷氣斃命,想到此事乾係非常嚴峻,心中一驚,便放開了手指,雙手推出,將他摔在地下,恨恨出房。
陸先生滿臉喜容,說道:“謝天謝地,你公然識得這些字!”
陸先生道:“這石碑上的筆墨,一字也讀錯不得。固然韋公子天賦聰明,但依我之見,那也是聖靈打動,才識得這些蝌蚪筆墨,今後匆急之際,或有認錯。最好韋公子將這篇碑文讀得滾瓜爛熟,待洪教主召見之時,背誦如流,洪教主一喜好,天然大有犒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