韋小寶身邊既有仙顏女人,又聽他說要擲骰子,驚魂稍定,問道:“我輸了賠甚麼?”那青年道:“那還用問?輸劍賠劍,輸頭賠頭!”猜想這少年將軍定然告饒投降。那知韋小寶打鬥比武,輸了便投降,在賭檯上卻說甚麼也不肯做狗熊、認飯桶,何況身邊有個俊美女人,人生活著,豈能在仙顏女人之前失威丟臉?又想:“你們四把劍已指住了我,若要殺我,輸也好,贏也好,歸正都是要殺,何必口頭上虧損?”當即拿起骰子,說道:“好,受了!輸劍賠劍,輸頭賠頭,輸褲子就脫褲子!你先擲!”
那少女長劍微挺,劍尖抵到了他肩頭,說道:“你既然怕,為甚麼還笑?”韋小寶麵孔一板,道:“我最聽女人的話,女人說不準笑,我就不笑。”公然臉上更無涓滴笑容。那少女見他裝模作樣,忍不住嗤的一聲,笑了出來。
康熙從書桌上拿起一個密封的黃紙大封套,說道:“這是封賞少林寺眾僧的上諭,你遴選四十名禦前侍衛,二千名驍騎營官兵,去少林寺宣旨辦事。辦甚麼事,在上諭中寫著,到少林寺後拆讀,你遵旨而行就是。現下我升你的官,任你為驍騎營正黃旗副都統,那是正二品的大官了。你本是漢人,我賜你為滿洲人,我們這叫作‘入滿洲抬旗’。正黃旗是天子親將的旗兵,驍騎營更是天子的親兵。那禦前侍衛副總管的官兒仍兼著。”他知韋小寶不學無術,年紀又小,當真仕進是做不來的,是以兩個職位都是幫手。
賭擲四粒骰子,倘若成對,則比對子;若不成對,視四骰總和。眾軍官紛繁下注,有吃有賠。賭了一會,大師鼓起,賭注漸大,擠在前麵的軍士也遞上銀子來下注。侍衛趙齊賢和一名滿洲佐領站在韋小寶身邊,幫他收注賠錢。中軍帳中,但聞一片呼麼喝6、吃上賠下之聲,宛然便是個大賭場。賭了一個多時候,賭檯上已有二萬多兩銀子。有些輸光了的,回營去處不賭的同袍借了錢來翻本。
韋小寶深思:“我劍術半點兒也不會,必然打不太小女人。”說道:“以大欺小,不是豪傑。我比小女人大,怎能欺她?”
韋小寶吃了酒飯,睡覺太早,因而調集張豐年、趙齊賢等眾侍衛、驍騎營的參領佐領軍官,齊到中軍帳中。世人均想:“皇上不知差韋副都統去乾辦甚麼大事,他傳我們去,定是要宣示特旨。”
那青年又一聲嘲笑,朗聲道:“憑我們這兩把寶劍,隻贏你二千兩銀子?台上銀子一起拿了!”六七名藍衫男人走上前來,將賭檯上的銀子銀票一古腦兒都拿了。那青年接過一把長劍,指住韋小寶咽喉,喝道:“小主子,你是滿洲人還是漢人?叫甚麼名字?”
韋小寶道:“隻要能常在天子師父身邊,官大官小,主子弟子倒不在乎。”說著大力叩首謝恩,心想:“我好好是個漢人,現在搖身一變,變作滿洲韃子了。”又想:“天子師父叫我不忙去清冷寺做小和尚,卻先帶兵去少林寺頒旨,封賞救駕有功的諸位大師,多數是讓我出出風頭。這叫做先甜後苦,先做老爺,後打屁股。”
韋小寶點了張豐年、趙齊賢兩名侍衛,叫二人召約一批靠近的侍衛。察爾珠點齊二千名驍騎營軍士。各參領、佐領拜見副都統。天子賜給少林寺和尚的賜品,也即齊備,裝在幾十輛車上。天子要做甚麼事,自是叱嗟立辦,隻兩個多時候,統統預備得妥妥貼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