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更時分,延平王府侍從趕了大車,載著四人來到槐樹坪赴會。那槐樹坪群山環抱,中間好大一片高山,原是村夫趕集、賽會、做社戲的地點。高山上已黑壓壓的坐滿了人。
當下群雄紛繁獻計。有的說大夥兒一起去到雲南,攻入平西王府,殺得吳三桂百口雞犬不留;有的說吳賊部下兵馬浩繁,明攻難期必成,不如暗害;有的說假定一刀殺了,未免過分便宜了他,不如剜了他眼睛,斷他雙手,令他痛磨難當;有的說還是用些短長毒藥,毒得他滿身腐臭。
正說話間,店小二來到門外,說道:“鄭客長,內裡有人求見。”鄭克塽大喜,倉猝出去,過了好一會,興倉促的出去,說道:“馮氏兄弟親身來過了,實在向我報歉。他們說曉得我帶了二十幾人來,這幾天一向在城外等待驅逐,那知我們神不知、鬼不覺的來到了城裡。現下已安排了大宴,為我們洗塵拂塵,請大師一起去罷。”九難點頭道:“鄭公子一個兒去便是,也彆提到我在這裡。”鄭克塽有些絕望,道:“師太既不喜滋擾,那麼請陳女人和韋兄弟同去罷。”九莫非:“他們也不消去了,到大會正日,大師齊去赴會便是。”
九難低聲道:“他是馮氏兄弟的父親。”想起在華山之巔,曾和他有一麵之緣,當時她以“阿九”之名和江湖豪俠相會,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女。當時馮難敵方當盛年,本日卻已垂老邁矣。他師祖穆人清、師父銅筆鐵算盤黃真想來均已不在人間,至於他師叔袁承誌呢?此人她當年對之刻骨相思,但是二十幾年來,從冇得過他一點訊息。她這些年來心如古井不波,今晚乍見故交,不由得千思萬緒,驀地裡都湧上心來。
馮難敵道:“大漢奸罪大惡極,大家切齒悔恨。那位小兄弟年紀雖幼,也知恨不得生食其肉,死寢其皮。今晚大夥兒堆積在此,便是要商討一條良策,如何去誅殺這奸賊。”
群豪紛繁鼓掌喝采,說道:“讀書人說出來的話,畢竟和我們粗人大不不異。”
四下群豪一齊叫道:“吳三桂!”世人齊聲大呼,當真便如雷轟普通,聲震群山。
群豪中有很多識得顧亭林,他的名頭更是十有八九都知,頓時四下裡掌聲雷動。
這一聲叫罵,恰是韋小寶所發。阿珂嗔道:“如何說這般刺耳的話?”韋小寶道:“大師都罵,我為甚麼罵不得?”阿珂道:“人家那有罵得這麼刺耳的?”韋小寶微微一笑,便不言語了,心道:“再刺耳十倍的話,也還多得很呢。”
人群中站起一個形貌清臞的老者,恰是顧亭林。他拱手道:“馮大俠如此獎飾,兄弟實在愧不敢當,剛纔聽了各位的說話,個個心胸忠義,決意誅此大奸,兄弟甚是佩服。前人道:‘眾誌成城’,又有言道:‘精誠所至,金石為開’。大夥兒同心合力,決意對於這禍首禍首,任他有天大的本領,我們也終能勝利。”
顧亭林道:“眾位所提的戰略,每一條均有高見,隻是要對於這奸賊,須得隨機應變,難以預擬肯定的方策。依兄弟鄙意,大夥兒分頭並進,相機行事。第一,當然是不成泄漏風聲,令這奸賊抓緊防備;第二是不成莽撞,事事要謀定而後動,免得枉自送了性命;第三,大師都是好兄弟,不要為了爭功搶先,自相爭鬥,傷了義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