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閉上眼：“那封軍情，我昨夜便看過了。”

碧輝堂皇的大殿，緋光肆意。郭臨披風輕揚，她直視著禦座，撩開下襬單膝跪地：“末將願領神武軍北上，不破突厥誓不還！”

譚伯心中一痛，趕緊攙住他的肩，哀聲勸道：“殿下……”他咬牙咽聲，再也說不出話來。

郭臨俄然朝他伸脫手，望著他驚詫的神采微微一笑：“姚易，此去漠北，再請你照拂了。”

她垂下眼，盯著杯中閒逛的水波：“又傳聞，我被刑手下獄後，你失落了旬日，與楚王一道呈現在都城？”

“無，無事。”他唇角一鬆，籲聲道，“就是手腳生了點凍瘡，先已經好全了。”

窗格上積儲的雨滴逐滿逐滴，輕聲敲打著窗沿。

“殿下，您如何在這兒。”他喘著氣走上前，昂首望去卻驀地一怔，“殿下，您……”

“秦兄已經派人暗中將阮雲送出都城，等聿修把玉鏘送出宮，我便再無後顧之憂。意沈，你長情良善，鐵血卻不卑鄙，會是大齊向來最賢明的君王。”她昂首下拜，“拜彆前，我會用突厥的戰績，恭賀你榮登帝座。”

“老奴超越。”他倉猝告罪，回身正要闔上殿門，卻聽皇上慵聲叮嚀：“過來備墨吧。”

征夫懷遠路，起視夜何其？參辰皆已冇，去去今後辭。

再聽不見周遭的人聲，她悄悄呼氣。卻在這時，一股大力狠狠地勒住她的手腕，她猝不及防地踉蹌發展，被那人一起拉到了殿側的牆角。

紫宸殿前，徐公公接太小寺人手中的燕窩，還未推開殿門，餘光一掃，瞥見牆角一截薑黃衣角。

轉頭一看，倒是兵部尚書。他不由斥道：“尚書大人你，你還在憐憫郭臨，不知這朝綱都要亂了……”

皇上說完，咳嗽幾聲，撫須望向殿中。緩緩出聲：“朕膺期禦宇，以資侍政，思宏富教。姑蘇白氏孝謙守約，譬茲梁棟，有若鹽梅，發憤溫裕，局量宏雅。可為京兆尹！”

玉鏘歡暢地一跳，提著衣襬飛奔著跑了。徐公公站直身，悄悄舒了口氣。回身重新端起燕窩，推開殿門。

一隻大手和順地攙住她的腰，蘇逸低頭在她額上淺吻一下。她昂頭和他對視，婉嫻地靠在他懷中。空著的手微微抬起，撫在隆起的腹間。

端坐銅鏡前，望著當中洗去隔日狼狽的麵孔。眉間似豪氣猶在，卻似是而非。她怔怔地湊向前，方伸手撫上眼角，頭皮卻一緊，未束完的發已被站於身後的他握動手中。

因為他清楚瞥見那握得緊緊的拳中，一截銀製的釵尾合光閃爍。彷彿還能看到流觴曲水宴中，它仆人的驚鴻劍舞。

行役在疆場，相見未有期。握手一長歎，淚為生彆滋……

朱雀大道旁，擠滿了送行的百姓。風蕭蕭，車馬匪翼。她俄然鼻端一顫，目光往道旁撇去。

“官兄呢？”

徐公公垂下眼，摸了摸他的頭，慈聲道：“這兒熱，方纔已著人送冰塊去你殿中，不若歸去吃些冰生果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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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啪嗒”一聲，是靴麵上濺碎的淚滲入炙熱的地底。

陳聿修平和地躺在身邊，淺弱的曦光透過窗縫，照亮他側顏的弧線。微隆的眉骨，筆挺的鼻梁，豐潤的唇瓣。

“……”姚易沉默半晌，悄悄歎了口氣，支吾道，“少爺，我，那是我自作主張，對不……”

知了聲聲鳴響，和著中午盛暑枯燥的氛圍。譚伯擦著汗，繞著勤政殿走了一大圈，終究找到鵠立朱牆蔭角的君意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