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輪恍惚的光印,從灰色小劍上剝離而出,潛入到葉長生的魂海深處。
這份畏敬,畢竟會落到因果上。
黑衣人麵色清冷,視線低垂,冰冷的唇角,含著一絲淡淡的笑意,渾身披髮著淩然氣味。
舍利子,色不異空,空不異色,色便是空,空便是色,受想行識,亦複如是……
現在的我又是誰?
那是一絲諷刺眾生的笑,卻又透著無法的自嘲。
明天是他的忌辰。
我會從這個天下消逝?
金色的舍利在琉璃空中上跳動著,收回空靈的聲響。
三個月前的明天,婉兒將他推下了絕情涯,結束了他的生命。
黑妖狼眼中的凶光散去,悄悄地趴在那邊。
琉璃塔中,彩光環繞,九盞蓮花寶燈,每一盞大如車輪,大放光亮。
九座盤膝而坐的班駁石像,募得展開了雙眼。
觀安閒菩薩,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,照見五蘊皆空,度統統苦厄。
萬裡以外,無極山下。
葉長生精力大振,靈魂變得非常凝練而強大。
九位古僧緩緩挑起視線,渾濁的雙眼中,寫滿了悲慼。
痛哭流涕的兵器店掌櫃,跪倒在地,麵前毒蜥蜴的利齒,背後少女的利劍,將他定格在生與死的邊沿……
它緩緩從地上漂泊而起,懸浮在葉長生麵前。
連綴不斷的誦經聲,如有若無,迴盪在煙霧蒸騰的大地上。
七色寶光的彩幻光環,一層層,一圈圈,無儘向外泛動。
他的朝氣如同風中的燭火,刹時暗淡了下來。
他疼得在床上打滾,牙齒幾近咬碎,用力捶打著本身的心口。
一股通俗到靈魂的悲慘,一種歸入沉寂的虛無,包抄著長生,讓他想哭卻哭不出來。
葉長生取出《桀羅無上正覺心經》,擺放在身前,又取出一顆拋灑著紅光的丹藥,送入口中。
“霹雷隆!”
胸中湧動著前所未有的鬥誌,長生瞋目圓睜,劍指一挺,大喝一聲:“開!”
九九八十一顆舍利,明滅著金光,有如星鬥,墜落如雨。
他想擺脫,卻無從擺脫。
又或者,另有另一個天下,阿誰天下的我已經死了?
我存在過的陳跡會被抹去?
他留著黑妖狼的性命,是不想突破這裡的均衡,突破這裡的溫馨。
氣海的浮蓮,變成死寂的灰色,曾經點亮的花瓣,全數暗淡下來。
身上傳來陣陣刺痛,臉上熱辣辣的,充滿灼痛感。
玄月十九,明天是他的忌辰,天道畢竟反噬了他。
任何一個修道者,對於虛無縹緲的天道,都會心存畏敬。
一道閃電筆挺落下,正正擊打在七寶琉璃塔的頂端。
他的雙指併成劍指,遙指血經,一道意念延長而出。
插在心臟上的玄色小劍,呈現了一塊灰色的斑痕。
一個魔修者如果唸誦《般若心經》,會不會很諷刺?
他身上的玄色披風,悄悄顫栗著,一道道縫合的紋理中,透出詭異的黑光。
魔功的氣味被封印,不恰是修煉《桀羅心經》的契機?
麻痹了,抑或是度了苦厄,痛苦被抽離後,長生如一具浮泛的軀殼,生無可戀。
我從那裡來,要到那裡去?
他不懂天道,不懂運氣,更不懂循環,他隻是感受,明天會產生些甚麼。
倒地的妖獸獵人,看著毒蟲捲起的玄色波浪,懸停在他的頭頂。
失之東隅,收之桑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