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年驚蟄，太乙真人乘鶴而來。老道望著正在院中曬海帶的林默，手中拂塵俄然化作金光冇入女童眉心。林默渾身劇震，再睜眼時雙眸如星月生輝，竟能瞥見三界眾生。真人撫掌大笑："妙哉！北鬥第七星畢竟應在此處。"說罷解下腰間酒葫蘆，倒出七粒金丹排成北鬥狀。那丹丸遇風即長，化作七盞琉璃燈懸在房梁，照得滿室生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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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敖廣老兒更加放肆了。"太乙真人虛影在香爐青煙中若隱若現，"自唐末黃巢劍斷龍門，四海龍族便失了轄製水族之力..."話音未落，林默已抓起桃木劍衝出房門。她腰間香球叮咚作響，驚起滿灘夜鷺。這些水鳥振翅時抖落的羽毛，在空中拚出"凶"、"險"二字，又被海風吹散成點點鬼火。

這女嬰便是厥後被稱作"姑婆"的林默。她三歲能誦《太上感到篇》，五歲曉得潮汐竄改，七歲那年跟著父親出海，竟能指著西南邊說："爹，明日未時有颶風。"果不其然，次日萬裡晴空突轉陰霾，鄰村三條漁船葬身浪濤，唯楊家船早早泊在避風港。漁人們發明，自林默學會說話，村頭媽祖廟的香爐便再未斷過青煙，總在子時三刻俄然騰起三尺高的火苗。

"陛下可識得此物？"林默將玉玦按在鎮海碑上，碑文頓時閃現出金色小篆。敖廣見到"洞庭君敕令"五字，龍鬚顫抖如遭雷擊。本來二十年前他與洞庭龍王賭鬥落敗，被迫立下"永久不傷閩浙漁民"的血誓，那玉玦恰是誓約憑據。碑文每閃現一字，龍王額上金冠便裂開一道裂縫。

"莫不是海龍王要翻身？"楊九郎想起前日村口老榕樹上棲滿南遷的玄鳥，這些牲口本該腐敗才解纜。他倉猝收起魚網，卻見海天相接處漂來一截紅漆桅杆，杆頭掛著半幅退色的綢幡，模糊可見"泉州市舶司"的字樣。更蹊蹺的是桅杆四周竟無半點水漬，倒像從雲頭直墜下來的。

龍王敖廣正在賞識新編的《破陣樂》，忽覺殿中寒氣逼人。昂首隻見林默踏著青龍脊骨製成的梁柱而來，手中桃木劍竟出現誅仙劍纔有的煞氣。"好個放肆的丫頭！"龍王揮袖掀起千重浪，卻被林默胸前玉玦儘數接收——那恰是當年海上婦人所托之物。玉玦大要閃現出洞庭水紋，將滔天巨浪化作綿綿春雨。

雞籠嶼礁洞深處，龜丞相正在盤點童男童女。這老鱉精化成人形仍揹著青灰色甲殼，手持珊瑚筆在存亡簿上勾畫："丙申年生的湊齊了，還差三個壬辰..."俄然洞口符咒金光大盛，林默劍尖挑著張退色的龍王敕令，那恰是十年前被獻祭的漁家女貼身之物。符紙觸到腥氣，俄然閃現出血字："以童男女精魄，補龍門裂隙"。

鹹平二年的春分時節，閩南漁村覆蓋在鹹腥的海霧裡。老漁夫楊九郎蹲在礁石上捕網，忽見天涯出現奇特的紫光。他昂首望去，竟見北鬥七星在彼蒼白日裡明晃晃地亮著，搖搖欲墜似要落入東海。潮流退得非常快，暴露長滿藤壺的暗礁，那些常日裡張牙舞爪的招潮蟹，現在都縮在洞裡瑟瑟顫栗。

十三歲那年端陽，泉州富商的商船隊在黑水溝遇險。林默正在晾曬魚鯗，忽見東南天幕垂下血紅色雲氣。她擲出腰間玉玦，那寶貝化作流光冇入雲層，頃刻風停雨住。船長返來時捧著碎裂的玉玦跪在楊家門前，說危急時候有紫衣神女踏浪而來，揮手間遣散百丈高的惡浪。神女所過之處，溺亡者的靈魂皆化作銀魚躍出海麵，朝著湄洲島方向叩首三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