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來的三天,陳紙匠把本身關在鋪子裡,連老婆孩子都不讓進。他先去鎮上的棺材鋪探聽,好輕易找到個剛嚥氣的貨郎,花了五兩銀子買了生辰八字,又割了隻公雞的雞冠血,備了三牲祭禮。半夜子時,他揣著羅盤和紙錢,單獨走進了鎮外的亂葬崗。
咱今兒個要講的,是明朝永樂年間江南地界一樁跟紙紮秘術有關的奇事。這故事得從姑蘇府吳江縣的平望鎮提及,鎮上有條青石板鋪的老街,街尾拐角處有間“聚靈齋”,門臉兒不大,門框上糊著半舊的紙燈籠,風一吹便簌簌地響,燈籠麵上畫著些歪歪扭扭的紙人紙馬,看著倒像是活物在裡頭撲騰。
“大人,這事兒小的實在辦不了……”陳紙匠話冇說完,就見李大人一拍驚堂木,神采沉了下來:“辦不了?你可知方命是甚麼罪?現在朝廷要修運河,正缺勞力,你如果不去服徭役,一家子都得跟著去!”
掌櫃的姓陳,單名一個“墨”字,街坊四鄰都喊他“陳紙匠”。他本年剛滿三十,生得一副瘦長臉,眉骨上挑,眼尾微微下垂,笑起來像浸了水的紙,總帶著股說不出的溫潤。陳紙匠的技術是祖上傳下來的,他爺爺的爺爺曾在應天府給達官朱紫紮紙器,傳下一本《魯班經·紙紮篇》,裡頭記取些“通靈紮紙術”的門道——說是能借草木之形,引靈魂之靈,讓紙紮的人牛馬騾得了活力,能走能跑能打旋兒。
陳紙匠記取這話,常日裡隻給鄉裡鄉親紮些淺顯紙紮,給亡人送葬的紙牛紙馬,眼睛都是閉著的,韁繩上也不繫引魂的紅繩。唯有一回,對門張老夫嚥了氣,家裡窮得叮噹響,連口薄棺材都置不起。陳紙匠揹著人紮了頭棗紅馬,馬耳朵裡偷偷塞了片新摘的槐樹葉,又用硃砂在馬腹畫了個“行”字。出殯那天,那紙馬竟真的踏踏走了幾步,嚇得抬棺的腳伕摔了扁擔,陳紙匠卻紅著眼眶說:“張大爺這輩子冇騎過馬,就讓這馬兒馱您走一程。”
3、亂葬崗子上的夜
就在這時候,鎮上來了個騎馬的公差,腰裡彆著鎏金腰牌,見人就問“聚靈齋”在哪兒。公差找到陳紙匠時,他正蹲在門檻上糊紙元寶,手指頭凍得通紅。公差甩了甩馬鞭:“陳紙匠,跟咱走一趟,府裡李大人有請。”
李大人的壽宴設在府衙後園,搭了個三丈高的戲台,台下坐滿了達官朱紫。辰時三刻,八個紙人踩著鼓點走下台,一開端還好好的,甩袖、轉圈、作揖,樣樣不差,惹得合座喝采。可到了下半場,變故俄然產生了——一個紙丫環的眼瞳俄然出現了青光,行動也變得生硬起來,本來該甩向左邊的袖子,“啪”地甩在了右邊墨客的臉上。
回到鋪子裡,陳紙匠開端紮紙人。他先用竹篾紮出骨架,糊上烏黑的宣紙,再用彩筆描眉畫眼。八個紙人,四男四女,男的紮成墨客模樣,女的紮成丫環打扮,每個紙人的心口都認當真真塞了片新采的槐樹葉。最後畫眼睛時,他躊躇了——按端方,該用公雞血調硃砂,可他怕靈魂不穩,一咬牙,用針紮破了本身的中指,在每個紙人眼瞳裡點了滴血。
陳紙匠內心“格登”一聲,額頭上冒出了盜汗。他曉得這“通靈紙人”的端方——要讓紙人能蹦能跳,必得引生魂附在紙內心,可生魂哪兒是隨便能引的?得用新死之人的生辰八字,還要備三牲祭禮,在子時對著墳頭請魂。如果用了孤魂野鬼,那靈魂帶著怨氣,遲早要出亂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