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州民間誌_明朝那些事29《耳談》 首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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腐敗那日,柳生帶著紙錢來到秋屏庵遺址。廢墟上已長出新草,井邊的藍花又開了。他剛燒完紙錢,俄然聞聲身後有人輕笑:“公子怎的穿得這般劃一?莫不是要去赴考?”回身便見阮女人站在月光裡,身上的青衫乾清乾淨,領口的竹紋繡得精美,竟比她生前所做的還要都雅。

這下輪到柳生驚奇了,剛要開口,女子已坐在滿地碎瓦上:“不瞞公子,我是這庵裡的幽靈。三年前隨父親來此上香,不想趕上暴雨,父親出錯墜了井,我……”她指著庵後那口被青苔覆蓋的古井,眼尾泛著水光,“等被人發明時,早已冇了氣味。”柳生順著她的目光望去,井沿上還長著幾簇藍色小花,在秋雨中悄悄搖擺。

柳生雖讀的是聖賢書,卻也聽過很多誌怪故事,定了定神,將獨一的木椅推疇昔:“女人既在此處,必是有苦處。我這破庵雖漏雨,倒也能避避秋風。”女子盯著木椅上的破洞,俄然笑了,笑聲像簷角銅鈴:“公子衣裳都破成如許,倒還顧著旁人。”說著抬手悄悄一拂,破椅上的補丁竟像活了似的,漸漸長成整整齊齊的青布,連柳生鞋頭的破洞也悄悄癒合。

第二日,柳生帶著骸骨和狀紙,在府衙外跪了三個時候,終究見到了新知府。那知府姓陳,剛從京裡調來,最恨贓官貪吏。開棺驗屍時,柳生親眼瞥見阮老爹的頭骨上有一道凹痕,清楚是被人用重物擊打而至。而李典史此時已嚇得麵如土色,供出當年見財起意,推阮老爹墜井,又想侵犯阮女人,不想她狠惡抵擋,竟被他失手打死,拋屍井中,還謊稱是不測。

“這是照著巷口王秀才的衣裳做的。”阮女人將青衫遞疇昔,“傳聞墨客穿青衫去赴考,能得魁星庇佑。”柳生摸著領口的竹紋,俄然想起上個月路過城隍廟,見她對著魁星像發楞,本來當時便動了心機。他俄然握住她的手,卻觸到一片冰冷:“女人可知,人鬼殊途,你這般待我,終有一日……”話未說完便被打斷,阮女人低頭盯著本身的指尖,那邊正垂垂變得透明:“我曉得,等過完年,陽氣漸盛,我便要去那鬼域路了。”

那女子見他昂首,倉猝福了福身子,袖口暴露半截猩紅裡子:“公子莫怕,小女子姓阮,原是這庵裡的香火,三年前……”話到此處俄然哽咽,指尖絞著帕子,帕角繡著半枝殘蓮,針腳傾斜,倒像是急慌慌趕工出來的。

“你……”柳生不敢置信地伸手,觸到一片溫涼,卻不是虛無,“不是去了鬼域?”阮女人笑著點頭,從袖中取出半枚玉佩:“那日在公堂,父親的靈魂托夢給我,說我陽壽未儘,當年被李賊打死時,另有一口氣在,隻是被埋得急,竟成了枉死鬼。現在沉冤得雪,閻王便許我還陽。”說著將玉佩湊到柳生麵前,斷口處竟與他自幼佩帶的半枚相合,“本來,我們幼時曾定過娃娃親,隻是厥後我家搬去徽州,便斷了聯絡。”

阮女人的手比秋霜還要涼,卻在他掌心悄悄顫抖。自那今後,她每日纏著柳生學字,庵裡的破牆壁上,垂垂寫滿了“秋屏”“西泠”“明月”之類的字眼。有次她寫“硯秋”二字,俄然昂首笑道:“公子的名字,倒像是從秋屏庵的月光裡裁下來的。”柳生望著她眼中倒映的燭光,俄然感覺這破庵裡的秋夜,竟比春日的蘇堤還要暖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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