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州民間誌_明朝那些事49《遷都北京》 首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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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周大哥,你看這磚!”張徒弟捧著塊金磚,俄然指著磚角處的刻字,“這兒刻著‘周阿巧’三個字!莫不是嫂子的名字?”

臘月二十三祭灶那日,木作班得了半天假。周木工跟著幾個弟兄去城裡轉悠,走到鐘鼓樓四周時,瞥見個賣糖葫蘆的老夫,紅山查裹著晶亮的糖衣,在太陽底下泛著光。他摸出懷裡的銅錢,想買兩串寄給虎娃,可攥在手裡的錢被體溫焐熱了,纔想起這千裡以外的都城,哪有體例把糖葫蘆寄回南京?

“那是劉伯溫劉大人!”中間有百姓小聲群情,“皇上讓他主持北都城的打算,傳聞紫禁城的佈局暗合天象,九重宮闕對應北鬥七星呢!”

“他爹,你看,”阿巧顫抖著撿起篩子,“槐花給你攢了三年,本年的開得最好,咱明兒就做槐花餅。”

遷都大典結束後,周木工帶著皇上犒賞的田單和免役文書,踏上了回籍的路。大運河上的漕船還是繁忙,船頭的燈籠還是那樣紅,隻是當年同屋的張徒弟,永久留在了北都城的工地上——客歲夏季砌牆時,他出錯從腳手架上摔下來,臨終前把給兒子的撥浪鼓塞給周木工,說替他帶回家。

周木工點點頭,從懷裡取出個小木箱,內裡裝著那塊刻著“周阿巧”的金磚碎塊,另有張徒弟的撥浪鼓。阿巧摸著金磚上的刻字,眼淚滴在磚麵上,卻笑了:“虎娃如果曉得,他孃的名字刻在皇上的宮殿裡,準得跟巷口的小子們顯擺三天。”

“瞥見那根了嗎?”班主用旱菸杆指著堆場中心一根五丈長的金絲楠木,“從峨眉山砍下來,走了半年水路,過三峽時撞壞了三條船。現在要做奉天殿的金柱,一根柱子就得七個木工合抱。”

很多年後,當週木工帶著孫子站在紫禁城的丹陛上,望著人來人往的廣場,總會想起阿誰槐花飄香的夜晚。他會指著奉天殿的梁架說:“瞥見那些彩畫了嗎?那是你爺爺當年一筆一筆描的,每一朵纏枝蓮裡,都藏著對故鄉的思念。”

阿巧手裡的碗噹啷一聲磕在門框上,綠豆湯潑出來濺濕了鞋麵。周木工盯著磨得發亮的刨刀,想起三年前跟著營建司去姑蘇采辦木料,在船埠上見過北上的漕船,船工們都說燕王在北京修城,宮裡的金絲楠木都是從蜀地深山裡砍的,一根木頭得走半年水路。

南都城的城門還是老模樣,隻是城牆上新刷了朱漆,顯得格外光鮮。朱雀巷的老槐樹又粗了些,樹下的青石板被磨得發亮,隻是當年追著他跑的虎娃,再也不會從巷口衝出來喊爹爹了。

佈告貼在巷口的老槐樹上,硃紅的邊框印著密密麻麻的小字。周木工攥著刨刀擠到前排,見最上頭寫著“欽命遷都北京,著天下諸色人等共襄盛舉”,底以下著招募的工匠項目:木作、瓦作、石作、漆作……末端另有句“應募者賜田三畝,免役三年”。

捧著錦囊回到工棚,弟兄們圍上來分錢,都說跟著周木工沾了光。張徒弟把碎銀放在草蓆上數了又數,俄然笑說:“等咱把紫禁城修完,回家能吹一輩子牛了,咱但是給皇上蓋宮殿的人!”

篷車軲轤碾過青石板時,周木工隔著簾子瞥見虎娃趴在巷口的老槐樹上,小胳膊冒死揮著,阿巧的身影縮成個小灰點,垂垂被揚起的灰塵遮住。車出了城門,路邊的稻田剛插完秧,青蛙在水田裡呱呱叫著,遠處的紫金山在霧靄裡若隱若現,像幅冇乾透的水墨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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