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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牆的銅鏡驀地出現波紋,鏡中映出的竟是白日氣象:驛卒們捧著朱漆食盒穿越,馬廄裡拴著十幾匹棗紅馬。有個穿官服的人背對銅鏡端坐,俄然伸手扯下本身的髮髻,整張頭皮連著髮絲"唰"地脫落,暴露森森白骨。
後院井口傳來木桶碰撞聲。柳文啟鬼使神差地走疇昔,隻見井繩自行高低動搖,清冽的井水泛著淡淡腥氣。他掬了捧水正要喝,忽見水麵浮出張腫脹發白的人臉——恰是方纔的白衣女子!水珠順著指縫滴落,在青磚上濺出朵朵紅梅。
柳文啟踉蹌後退,撞翻結案上的燭台。火苗舔舐帳幔的頃刻,統統氣象如退潮般消逝。他發明本身仍站在驛站門口,新月纔將將爬過柳梢。更鼓聲從極遠處飄來,梆梆梆敲了三記。
東方出現魚肚白時,柳文啟在驛道旁醒來,衣裳沾滿露水與香灰。路過的行商說,承平驛早在嘉慶年間就毀於大火,廢墟裡挖出十三具焦屍,此中一具骸骨的手骨上,戴著枚刻著鎮魂咒的翡翠扳指。
"吱呀——"東配房門無風自開。柳文啟攥著汗濕的《論語》,硬著頭皮往裡挪步。月光透過破窗欞在地上織出蛛網似的影,牆角堆著幾口漆皮剝落的樟木箱。他剛要伸手,箱蓋俄然彈開,裡頭整整齊齊碼著十二套孩童的衣裳,從繈褓到總角,尺寸順次遞增。
女子提著盞素紗燈籠,燭火透過絹麵映出團暗紅的光暈。柳文啟嗅到股如有若無的腥甜,像是陳年的血漬混著檀香。"奴家是這驛丞的女兒。"女子抬起燈籠,柳文啟這纔看清她的麵龐——眉如遠黛,唇似點朱,偏生麵色青白得駭人,脖頸間纏著圈淡紫淤痕。
正房的門窗俄然全數敞開,十二盞紅燈籠次第亮起。每盞燈下都立著個孩童,最大的不過中角,最小的尚在繈褓。他們手拉動手圍著柳文啟轉圈,兒歌聲忽遠忽近:"月婆婆,敲更鑼,井裡姐姐要人陪..."
堂屋裡的燭台俄然自燃,竄起三尺高的綠焰。柳文啟再轉頭時,槐樹下已空無一人。風裡傳來細碎的鈴鐺聲,簷角鐵馬叮噹作響,他清楚瞥見每片銅葉都在順風扭轉。正廳的八仙桌上擺著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麪,蔥花翠生生浮在湯麪上。
"這位相公,根深肉厚的,怎不出去歇腳?"鶯啼般的聲音從身後傳來。柳文啟猛地回身,隻見個白衣女子立在老槐樹下,裙裾被夜風吹得飄飄忽忽。他記得方纔清楚看過,這周遭三裡連個柴垛都冇有。
"咯咯咯..."銀鈴般的笑聲在梁間遊走。柳文啟昂首望去,橫梁上垂著數十條紅綢,每條都繫著枚銅錢。最末那條紅綢俄然斷裂,銅錢"噹啷"砸在地磚上,滴溜溜轉著圈滾到床底。他哈腰去撿,卻摸到團冰冷的物事——是隻繡著金線鯉魚的虎頭鞋,鞋幫上沾著黑褐色的汙漬。
老者俄然咧嘴笑了,暴露滿口黑牙:"戌時三刻入驛,寅時正刻離魂。公子可要算算還剩幾個時候?"話音未落,簷角的銅鈴齊聲暴響,柳文啟懷中的《論語》嘩啦啦主動翻頁,停在"子不語怪力亂神"那行,硃砂講明的"不語"二字竟在排泄血珠。
道光二十一年的秋夜,月光像塊發黴的銀錠懸在樹梢。柳文啟裹緊補丁摞補丁的棉袍,望著麵前這座荒廢的驛站直顫抖抖。院牆上的青苔在月光下泛著幽綠,門楣上"承平驛"三個鎏金大字早已班駁,隻剩"太"字的一橫還倔強地翹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