津津甜唾,笑吐舌尖。
且說王婆看著西門慶道:“妙手腕麼?”西門慶道:“端的虧了乳母,真妙手腕!”王婆又道:“這雌兒風月如何?”西門慶道:“色係後代不成言。”婆子道:“她房裡彈唱姐兒出身,甚麼事兒不久慣曉得!還虧老孃把你兩個生扭做伉儷,強撮成配。你所許老身東西,休要忘了。”西門慶道:“我到家便取銀子送來。”
喜孜孜寶髻斜歪。恰便似月裡嫦娥來世來,不枉了令媛也難買。
動聽心紅白肉色,堪人愛可意裙釵。裙拖著翡翠紗衫,袖挽泥金帶。
當下二人*才罷,正欲各整衣衿,隻見王婆推開房門入來,大驚小怪,鼓掌打掌,低低說道:“你兩個做得功德!”西門慶和那婦人都吃了一驚。那婆子便向婦人道:“好呀,好呀!我請你來做衣裳,未曾交你偷男人!你家武大郎知,須扳連我。不若我先去對武大說去。”回身便走。那婦人慌的扯住她裙子,紅著臉低了頭,隻得說聲:“乳母寬恕!”王婆便道:“你們都要依我一件事,從本日為始,瞞著武大,每日休要失了大官人的意。早叫你早來,晚叫你晚來,我便罷休。如果一日不來,我便就對你武大說。”那婦人羞得要不的,再說不出來。王婆催逼道:“倒是怎的?快些答覆我。”婦人藏轉著頭,低聲道:“來便是了。”王婆又道:“西門大官人,你自不消老身說得,這非常功德已都完了,所許之物,不成失期,你若負心,我也要對武大說。”西門慶道:“乳母放心,並不失期。”婆子道:“你每二人出語無憑,要大家留下件表記拿著,才見真情。”西門慶便向頭上拔下一根金頭簪來,插在婦人雲髻上。婦人除下來袖了,恐怕到家武大瞥見生疑。婦人便不肯拿甚的出來,卻被王婆扯著袖子一掏,取出一條杭州白縐紗汗巾,掠與西門慶收了。三人又吃了幾杯酒,已是下中午分。那婦人起家道:“奴回家去罷。”便丟下王婆與西門慶,踅過後門返來。先去下了簾子,武大剛好進門。
誓海盟山,搏弄得百般旖妮;羞雲怯雨,揉搓的萬種妖嬈。
今番遇了西門慶,風月久慣,本領高強的,如何不喜?但見:交頸鴛鴦戲水,並頭鸞鳳穿花。
羅襪高挑,肩膀上露兩彎新月;金釵斜墜,枕頭邊堆一朵烏雲。
話說王婆拿銀子出門,便向婦人滿麵堆下笑來,說道:“老身去那街上取瓶兒來,有勞娘子相待官人坐一坐。壺裡有酒,冇便再篩兩盞兒,且和大官人吃著,老身直去縣東街,那邊有好酒買一瓶來,有好一歇兒擔擱。”婦人聽了說:“乳母休要去,奴酒未幾用了。”婆子便道:“阿呀!娘子,大官人又不是彆人,冇事相陪吃一盞兒,怕怎的!”婦人丁裡說“不消了”坐著卻不解纜。婆子一麵把門拽上,用索兒拴了,倒關他二人在屋裡。當路坐了,一頭續著鎖。
這婦人見王婆去了,倒把椅兒扯開一邊坐著,卻隻偷眼睃看。西門慶坐在劈麵,一徑把那雙涎瞪瞪的眼睛看著他,便又問道:“卻纔到忘了問娘子貴姓?”婦人便低著頭帶笑的回道:“姓武。”西門慶故做不聽得,說道:“姓堵?”那婦人卻把頭又彆轉著,笑著低聲說道:“你耳朵又不聾。”西門慶笑道:“呸,忘了!恰是姓武。隻是俺清河縣姓武的卻少,隻要縣前一個賣飲餅的三寸丁姓武,叫做武大郎,敢是娘子一族麼?”婦人聽得此言,便把臉通紅了,一麵低著頭淺笑道:“便是奴的丈夫。”西門慶聽了,半日不作聲,呆了臉,冒充失聲道屈。婦人一麵笑著,又斜瞅了他一眼,低聲說道:“你又冇冤枉事,怎的叫屈?”西門慶道:“我替娘子叫屈哩!”卻說西門慶口裡娘子長娘子短,隻顧白嘈。這婦人一麵低著頭弄裙子兒,又一回咬著衫袖口兒,咬得袖口兒格格駁駁的響,要便斜溜他一眼兒。隻見這西門慶推害熱,脫了上麵綠紗褶子道:“央煩娘子替我搭在乳母護炕上。”這婦人隻顧咬著袖兒彆轉著,不接他的,低聲笑道:“自手又不折,怎的支令人!”西門慶笑著道:“娘子不與小人安設,小人偏要本身安設。”一麵伸手隔桌子搭到床炕上去,卻用心把桌上一拂,拂落一隻箸來。卻也是姻緣湊著,那隻箸兒剛落在弓足裙下。西門慶一麵斟酒勸那婦人,婦人笑著不睬他。他卻又待拿起箸子起來,讓他吃菜兒。尋來尋去不見了一隻。這弓足一麵低著頭,把腳尖兒踢著,笑道:“這不是你的箸兒!”西門慶傳聞,走過弓足這邊來道:“本來在此。”蹲下身去,且不拾箸,便去他繡花鞋頭上隻一捏。那婦人笑將起來,說道:“怎這的羅唕!我要叫了起來哩!”西門慶便雙膝跪下說道:“娘子不幸小人則個!”一麵說著,一麵便摸他褲子。婦人叉開手道:“你這歪廝纏人,我卻要大耳刮子打的呢!”西門慶笑道:“娘子打死了小人,也得個好處。”因而不由分辯,抱到王婆床炕上,脫衣解帶,共枕同歡。卻說這婦人自從與張大戶勾搭,這老兒是軟如鼻涕膿如醬的一件東西,幾時得個利落!就是嫁了武大,看官試想,三寸丁的物事,能有多少力量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