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一白眼底劃過一道黯色，沉默了半晌，在她清冷又彷彿能看破統統的眸光中，從懷裡又緩緩取出一卷錦帛，規格比先前那捲要稍小些，但一眼就能看出那是甚麼。

“這是大鄴禦駕親征的天子陛下夏侯淵！”有識得他的官員已止不住低聲驚撥出聲，“他如何，如何……”

清河幾度欲言又止，話到嘴邊又嚥了歸去，最後隻冷靜地將東西交到她手裡，回身就走。

可你既然拜托給了我，我又怎能推讓，怎能推讓……

他緩緩翻開遺詔，唸叨：“……朕身患重疾，自知光陰無多，故心中早定江山秉承之人。前朝先帝之女，當朝大長公主楚清歡文成武德，其心忠烈，且為前朝皇脈相承，堪當此大位……”

傅一白未看她，雙眼微腫，嗓子沙啞，隻是對著紛繁昂首的朝臣接著道：“陛下心知不久於世，便提早擬了這道聖旨，令本侯在陛下大行以後當著各位大臣宣讀……”

他聲音雖低，可一乾人聽得清清楚楚，無不麵龐暗淡，幾欲張口，卻不知該說甚麼。

楚清歡閉了閉眼，公然……

傅一白折身跪在她麵前，雙手奉起遺詔，“請陛下收下遺詔。”

“慢著！”一聲降落渾厚的語聲自世人身後響起。

傅一白宣詔已畢，她的腦海裡卻隻要那一句，伏地的百官固然難掩詫色，但無人出聲反對，隻沉默著。

她不該把這份寬大當作理所當然，但她就是比誰都清楚，嚴子桓定然還會留下這麼一道手諭他最不肯看到她難堪，凡事考慮得比她本身還要殷勤，不會想不到她會晤臨這個局麵。

“但陛下之死呢？”有大臣當即反問，“難不成績這麼算了？”

與他一同趕來的夏侯淵沉默半晌，上馬，牽著韁繩立於馬邊，眸光投向透著暗淡燈光的殿門，輕抿著雙唇，表麵剛毅，辯不清神采。

早知是如許的成果，還是不斷念腸問上一問，也罷，不管如何，她畢竟在這裡，在他曉得的處所，不會再跑來跑去。

大長公主楚清歡文成武德，其心忠烈，且為前朝皇脈相承，堪當此大位……

隻是這般拿著，隻是這般看著這刀鞘，她便感覺心生符合，可貴地喜好。

“吾皇萬歲萬歲千萬歲！”在長久的沉默以後，跪在前麵的傅相俄然深深伏在身子，大聲朝拜。

楚清歡看著那捲明黃色的錦帛，很久，漸漸抬起手。

短短數日以內，兩位陛下前後逝去，或直接或直接都死於大鄴之手，心中氣憤可想而知。

她沉默如堅石，冷靜地望著他，好久，彆開了臉，“他的死，到底與你脫不了乾係，我不能棄之不管。”

若換作是他，恐怕都一定能做到如此境地。

她回身，看著一夜之間蕉萃得不成樣的鐘平，半晌，道：“過兩日去把卓宛宛帶出去吧……她找他找得那麼苦，總得讓她奉上最後一程。”

一身素服的楚清歡望著清河垂垂遠去的背影，閃現在麵前的倒是昨晚阿誰披著夜色漸行漸遠，與墨騅融為一體，最後又與全部六合融在一起的身影。

肩上的力道一鬆，他的手垂垂鬆開，垂了下去。

那一刻，她的眼睛澀澀地疼。

你汲引傅一白為百官之首，為的就是在你拜彆以後，身邊能有經心幫手之人，而不至於孤家寡人一個，寸步維艱，是麼？

她悄悄地看著劈麵不遠處站立著的夏侯淵，好久，好久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