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了十月,氣候已酷寒。
縱是偶然也可惱!
沈清猗素指導了點那匹七色八斑紋錦,語氣有些促狹,“十七要挑這色麼?”
妍度是斑斕的容顏。
卻被蕭琰緊握住,隨之雙手覆上,將她手掌合攏在掌心,“我血氣足,借給阿嫂一些。”
國公府有斑斕樓,專司府中各位主子的衣裳活計。安平公主愛子心切,又挑了幾個技術邃密的繡娘子分到承和院,住在主宅樓院西邊的小閣樓裡,與內院隔一條巷子,有西角門相通,稱為小繡房。
閒息間的長榻上已經擱著十幾匹益錦,大紅、金紅、朱紫、金橘色、孔雀綠、寶石藍紫金雲紋,另有五色錦,七色錦……都是如水般光滑的錦麵,紋路光芒,色采鮮妍,看得蕭琰眨眼不止。
“好了,右手熱了。換左手。”蕭琰悄悄放下她右手,又伸手拿起她垂在身側的左手,合在掌心摩挲著。
她一入武,便又滿身心沉浸於此中,直到蕭承忠出刀,提示她“申正過了”,才收刀而立。
蕭琰跟著菘藍到了內院樓上的東廂。這裡專門有一間房是給四位大侍女和四位二等婢女做針線用,院內兩位主子的內衫、手巾、襪子之類貼身用物不會托給小繡房,由她們親手做,又各有合作,做內衫的隻做內衫,做手巾的就不會去做襪子,世家家世越高,在這些事上分得越細。
常日在前院奉侍蕭琰解衣除履的都是端硯等四名侍廝,菘藍頭一回離蕭琰這麼近。
繡娘子並不在東配房內,蕭琰便摘了麵具。
她語氣淡淡的。
沈清猗神采有些怔忡。
那雙寒澈如雪的眼眸不知何時溫和下來,彷彿初春的煦陽照在山中的積雪上,固然還冇有熔化,卻已感染了春陽的薄薄暖意。
蕭琰眨了下眼,這可變得真快。
以是,像偶爾被調笑玩弄一下如許的小事,也就不消計算了吧。
她不敢磨蹭,笑著走前去,“阿嫂。”
菘藍蹭蹭退後幾步,垂手斂眉低首,又答覆到慎重的沉寂模樣。
蕭琰從小練武,氣血暢旺,雙手即便在最酷寒的日子也是暖和的,合掌摩挲幾下熱意就起來了。她微微低頭,謹慎又輕柔的摩挲著沈清猗的掌心掌背,白玉般的臉龐上透暴露當真的神采。
沈清猗差點將一口茶湯噴出,伸手擱下茶碗,隻覺眼角突突兩跳。
屋裡置了炭盆,很和緩。
蕭琰咳了聲,“……還好。”她不喜好衣服上繡大朵的花,“若那花小點就好了。”她忍不住又咕嚨了句。
許是離得太近了,菘藍無由的嚴峻,隻覺蕭琰淺淺的呼吸浮在耳邊,眼目所及處是精美細緻如凝脂的肌膚,必定比新衣內裡的水獺毛還滑,鼻梁上麵菱形唇瓣丹紅妍澤,彷彿比女郎的唇還柔嫩芳香……
蕭琰和菘藍卻同時寒了一下。
那股薄怒便如薄雪碰到陽光般,一下溶解了。
蕭琰噎了下,有些耍賴的坐到榻上,“阿嫂你幫我選吧,……呃,你剛說的那色就算了。”
這類公用來束士族寬衣的博帶有帶索玉鉤,很繁複,要按挨次順次解,菘藍一急就更易出錯,一時背心都排泄汗來。
白蘇和菘藍都低頭忍笑,但也感覺少夫人說的是實話,十七郎君不管穿哪色,都是“人襯衣裳”美姿容啊!
菘藍低著頭,隻當冇瞥見。
菘藍解衣的指尖顫了下,微有些慌亂的垂下眼睫,內心自嘲常日老是諷刺赤芍那丫頭花癡,誰曾想自個也不比她強多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