采雪明天穿得素雅,素白的衣裙上繡滿梅花,隨便梳著家常髮髻,配著翠梅花鈿兒,彆有一番清淨高潔的風情。
金不換細細打量采雪,這個小丫頭現在長得更加斑斕了,已和當年來時大不不異,但從未讓她出過場,明天極其首要,隻怕她擔負不起,但眼下無人可用,隻得罷休一搏,便對她道:“采雪,你去嚐嚐,如果跳得好,自有打賞。”
金寄奴亦瞧見了她,收了罵聲,緩緩坐在太師椅上,點起煙桿。
她重拾舊裝,粉墨退場,落空了歌喉,她仍然是天香樓不成或缺的那抹濃香。
董老爺並不罷休,嘴裡還是罵聲不斷,腳下毫不鬆勁,厚重的皮靴踢在她的身上,寄奴吃痛,一聲不吭,蜷著身材,隻任由他踢打,有力逃脫。
一句話便囚了鳳歌三個月,三個月裡她想儘體例尋死,卻始終未能如願。
鳳歌豔若桃李的麵孔上閃現一抹詭異的笑容,用襤褸的嗓音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話來:“她—是—逃—妾。”說罷,便如豔鬼般飄出。
如天國受刑的惡鬼慘痛的叫聲,嚇得人五臟六腑俱都分裂。
陳鳳歌親身趕到萬花樓去瞧誰在這裡拆台,未到門口,便瞥見朱樓粉牆外,金寄奴身著鴉青通袖襖兒,豆綠緞裙,貂鼠皮襖,站在門口怒斥女人,架式實足,和當年阿誰溫言軟語金不換已判若二人。
他雙目通紅,麵色突然因為羞憤變紅,髯毛因為憤恚而顫抖,脖子上的青筋爆出,膏腴滋肥的身軀冒死閒逛,腆著肚子衝到寄奴麵前,狠狠抽了她一耳光,“你個不要臉的小娘皮!”力道之大,將寄奴打翻在地。
鳳雛推琴道,“那邊的曲聲熱烈,人數又多,單憑我一張琴,到底壓不住。”
花叢裡的雀鳥驚得四下亂飛,躲進天涯的烏雲裡。
她聽鳳雛薦她,隻低頭道:“但聽嬤嬤叮嚀。”
嬤嬤當機立斷,取出隨身的荷包丟到寄奴身上,“你跟我這些年,我也對得起你,你快些走吧,如果官府尋上門來,我也保不住你。”
金不換見天香樓氣勢壓人,便對鳳雛道,“你再吹奏一曲。”
又看寄奴,董老爺下腳極重,她遍體鱗傷,暗紫深紅,無一塊好肉。
那家奴原就迷戀她的美色,獲得機遇,便不顧她的死活強行行事,她見強行抵當無用,便改主張拿話哄他方好逃竄。
淡藍的煙霧裡,陳鳳歌瞧見了她的眼神,那眼神和當年她躺在地上時瞧她的眼神一樣,如沉水深冰,砭骨深寒。
隻是董老爺訪上門來,如果轟動了衙門,輕則賠銀子,重則她也要去吃牢飯。
天氣漸暗,天涯瑰麗的雲彩被突如其來的烏雲遮住,模糊泛出白光。
寄奴忍著疼,跪在地上三叩首,“多謝嬤嬤這些年照顧。”說罷,拿著銀子自西而去。
高公子目瞪口呆,一句話不敢說,回身便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