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古後代情長最難分辯,昭衍乾脆快刀斬亂麻,直言道:“江蜜斯自幼善於父兄庇護之下,此番是頭一回曆經江湖險惡,我不過是剛好呈現在她需求的時候,與其說甚麼情買賣動,不如說是一時悸動罷了。”
杏花樹下,曲徑路口,方詠雩拎著兩隻酒罈站在那邊,他攏著煙青色的廣袖袍子,本就慘白的臉龐愈發顯得麵無赤色,彷彿風一吹就能把他掀翻。
來不及多想,昭衍指訣一變,默唸《太一武典》心法篇,收束心神,抱元守一,清冷之意自靈台乍現,化作一股寒泉灌頂而下,彷彿一盆冰水澆上烈火堆,強行壓抑住將近沸騰的氣海,臉上一陣青一陣紅。
昭衍看了一眼周遭房間,入目俱是烏黑一片,想來大師早已熟睡入夢,他不肯滋擾,發揮輕功翻上牆頭,腳尖悄悄一點,如同一隻鳥兒伸開雙翼,輕巧地從杏花苑掠了出去。
緩緩吐出一口濁氣,昭衍收功下床,倒了一杯冷茶飲下,冷水入腹,那股火氣未被澆滅,反而號令得愈發肆無顧忌。
沉默半晌,他看向方詠雩,一字一頓隧道:“我與她情分未深,緣分尚淺,不敢超越情禮,此後各自歡樂。”
見此景象,方詠雩好氣又好笑,將空罈子往桌麵上一放,重新坐回石凳上,轉頭望著湖麵不說話了。
昭衍將要出口的話一時堵在嘴邊。
昭衍籌辦萬全,運氣也謹慎謹慎,此番修煉可謂順利,穩穩邁入第七重境地門檻,卻不料在將近收功時橫生變故,那股暴戾之氣如同一條惡龍,哪怕他及時運轉清淨心法,仍在氣海中橫衝直撞,激得體內氣血翻湧不休,幾乎逆行倒衝。
昭衍站直身材,抬袖擦去殘酒,忍不住又打了個嗝,這回是喝飽了撐的。
“鼻子倒是靈,看你年紀不大,如何跟條老酒蟲似的?”
方詠雩氣急,用力一拽酒罈竟冇能撼動,比及部下勁力一鬆,他再往壇中看去,內裡空空如也,點滴不留。
方詠雩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,在昭衍將近忍不住發作的時候,他俄然說道:“我隻是感覺……阿蘿她,有些古怪。”
他不開口,昭衍卻不肯罷休,伸手在方詠雩麵前晃了晃,不耐煩隧道:“你大早晨跟我出來,難不成績是要我看著你喝悶酒?”
昭衍喃喃自語一句,直接在凳子上打坐起來,這一回他冇有運轉截天陽勁,而是專注運轉太一心法,呼吸轉為內息,也不知過了多久,幾縷白氣從他頭頂升起,過了好久才緩緩散開。
方詠雩沉默了半晌,道:“最多兩三日,我們就要到達棲凰山了。”
他不說話,就如許一杯接一杯地喝,令昭衍看得沉悶,嘴裡的酒也不那麼香了,眼看方詠雩頓時要倒第六杯,他忽地伸手去奪酒罈。
“罷休。”方詠雩目光微冷,“各喝各的,互不相乾。”
“既然話說到這裡,我們無妨再說開些。”
方詠雩盯了他好久,像是在評價他言下真假,目光竟有幾分陰鷙。
“高床軟枕,錦衣玉食,哪一樣不比在外風餐露宿還得提心吊膽的日子來得好?”
可薛泓碧是信的。
方詠雩:“……”
緩了好一會兒,比及氣血終究平複下來,昭衍才摸索著運起一絲截天陽勁,跟著內力暢通經脈,他能清楚感知到體內竄改,彷彿每一根筋骨都被真火淬鍊過,氣血充分,真氣綿長,已從純陽體演變成至陽之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