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泓碧半晌冇說出話來,貳心中翻湧如海潮,常日裡伶牙俐齒,現在竟然一個字都吐不出。
“寒山族人乃大靖與烏勒混血,兩國皆是我等本源,現在親一方疏一方,乃至不吝兵器相向,四年前被我親手所殺的烏勒狼王更是我母舅,葬身寒山的烏勒兵士家中不乏妻兒長幼,我還算好人嗎?”
薛泓碧想要恥笑,卻發明笑不出來,隻能道:“是我不長記性,自作多情。”
合法薛泓碧不知如何搭話的時候,步寒英先開了口,他探手接住一瓣落梅,語氣平平如閒話家常:“平康二十一年,他來到寒山同知微訂婚,在此親手種了三千株梅樹,陪她一起走上峰頂,說是‘白髮三千丈,緣愁似個長(注)’,他要三千白髮變成三千繁華,兩人白頭偕老,不叫知微受那悲傷痛苦。”
梅花從指縫間飄飛落地,步寒英輕聲道:“我是飛星盟的坤宮。”
薛泓碧很想說他該死,話到嘴邊又感覺本身無權置喙,隻好悶聲道:“若換了我,早把這些樹都砍了劈柴燒,眼不見為淨。”
“一旦有所棄取,好人好人便隻要態度之分,我本身尚且做不了十全十美的聖賢,又如何有資格苛求彆人?”步寒英沉聲道,“傅淵渟對你下了這般苦心,是但願你繼任他的位置做下任乾宮,擔當起湔雪舊冤、重振飛星盟的任務,於我等而言你是繼任後生,可於當目前廷而言,你就是逆賊……薛泓碧,你撫心自問,你想做哪種人?”
“可他家裡已無餘糧,拿這錢救了萍水相逢的老翁一命,再想贍養妻兒過冬就隻能做那雞鳴狗盜之事,又如何呢?”
薛泓碧沉默了半晌,緩緩伸出了手。
寒山共有一穀三峰,此中孤鸞峰占地起碼,山勢倒是最高,目力過人者站在峰頂往下俯瞰,百裡山川儘收眼底。除此以外,越往上走,山勢越顯高直,過了半山腰便如刀削斧劈,幾近不見半塊凸起岩石,等閒之人不得寸進,加上那吼怒駭人的山穀罡風,哪怕輕功妙手略不留意也要摔個粉身碎骨,是故此山高寒無雙,凡人難以立足,倒有很多部族妙手前來練武,借風刀雪劍錘鍛武功,每塊山石上都有拳腳兵器留下的陳跡,一眼望去,便如武道危樓。
薛泓碧愣住了:“我?”
實際上,他們的猜想冇有錯。
“是。”
這纔是傅淵渟真正留下的遺言信,早在尹湄帶著白知微分開水雲澤那日,他便將手劄藏在了那些親手製作的玩意裡,等著步寒英與mm相逢後,親手將其拆閱。
“傅淵渟固然武功高強,賭運倒是奇差,曾經在賭坊裡輸得隻剩條褲子,哪能贏過你孃親那老油子?”步寒英搖了點頭,“當初那三盅骰子都是傅淵渟輸了,賭約是對你這冇出世的小兒喊三聲大哥,誰想到……不過是仗著故交不再,空口口語討你便宜。”
但是,那隻右眼仍然敞亮如頭頂華陽,哪怕在這冰雪封凍之地,也含著暖和的微光。
幾息之間,人們各自散去,唯有薛泓碧被留了下來,他在原地磨了一會兒,終究還是跟著步寒英上了孤鸞峰。
說到這裡,他眼中那抹暖意頃刻結冰,彷彿利劍將出,寒光乍破。
補天宗在鯉魚江一戰得勝,聽雨閣此次必將找武林盟聯手,剛好傅淵渟成心誹謗其與補天宗的乾係,暗使玉無瑕跟陸無歸製造血案逼武林盟主動脫手,突破與聽雨閣兩不相乾的陳規,有了絳城之戰的功勞,武林盟的名譽職位水漲船高,以聽雨閣的行事風格,必會挑選坐山觀虎鬥,從而構成三方角力,起碼此後五載,江湖上不會大動兵戈,恰是涵養蓄勢的大好機遇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