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旗人雖窮，但禮數得講，越窮越要裝麵子。家裡得留著過年的賞錢，這點，他瞭解，就是這點錢都還賬，看門口那些雞爪子，恐怕也還不上。

肅文的臉都快憋一塊了，這都多少雞爪子了，如何這麼奇怪的物件也吃得起，也敢吃？

二人先給阿瑪與額娘磕了三響頭，“十足通，”磕得地磚直顫，那是真磕啊！

“二爺，您說個刻日，我們也好跟店主交代！”

“有錢，我是真想還，這大過年堵門的滋味，實在不好受。”他看看這個額娘，“都他媽給我滾蛋，脫期幾天，我一準兒還嘍！”嘴裡的詞不由自主地往外蹦，他閉嘴都攔不住。

“這到底是甚麼？三妞？”他儘力想弄明白麪前事，那隻好先從這些“雞爪子”問起嘍。

“說甚麼呢，你！”三妞不樂意了，她眼一瞪，很有額娘風采，“有事說事，冇事滾蛋，彆找不痛快啊！”

額娘也不甘逞強，“這是沙鍋居的炸鹿尾，三妞，給你二哥倒酒，這一罈子‘三河老醪’還是前年你埋在棗樹下，你大哥剛給啟出來的。”

“框框框——”，門外又響起了拍門聲。

三妞仿似看出了他的心機，“二哥，咱旗人不都是如許嗎？寅吃卯糧！”她象個小大人似地歎口氣，但頓時又精力了，“二哥，之前你不胡塗的時候，他們撒潑胡來的，你上去……”她攛掇道，作了個扇耳光的架式。

還冇等她說完，這個麵前的額娘就喊了一嗓子，很有先祖入關占據中原的威風，“老二，你過來，給他們說說。”

“肅二爺，在內城，您是這個，”有人豎起大拇指，“不能讓我們難為，讓我們空跑一趟。”

這些伴計一聽這話，都有些目瞪口呆，這負債的還是大爺了？我們要賬的還不懂禮數嘍？不過，不象之前年三十，上來就要脫手，這也不錯。

“茹素？二哥，你不會想當和尚吧？”三妞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在口裡，兩眼眯成一條縫。

“啊，我？甚麼路數？”肅文迷惑地一拍腦門。

街上，祭神的鞭炮逐步多起來，衚衕裡，每家都在剁餃子餡兒，響成一片。這花炮與剁餃子餡的聲響彙合起來，就有如萬馬奔騰，狂潮吼怒，響徹了全部北京的四九城。

她喜滋滋地去開門，轉眼間，兩個穿戴馬褂的愣頭小子風風火火闖進屋來。

“好，你們都是哪家店鋪，我內心有個數。”肅文咳嗽一聲，清澈而有派，他學得很快，阿誰佐領阿瑪對勁地看看他。

“一個大子拿不出，三天後就有錢，打死我也不信，呸呸，大過年的，看我這張嘴！”

“不過，大過年的，初五店鋪纔開門，你到哪弄錢去？”阿瑪擔憂道，“家裡的銀子本來未幾，都預備著給來拜年孩子的壓歲錢，這禮不能缺!”他並不憂愁，悄悄呡了一口白酒。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額娘拿出兩張紅票子遞給二人，“來，小多子，小鬍子，一人一張，這是老裕成錢鋪剛製成的呢。”嶽文睃了一眼，見上麵印著劉海戲金蟾的圖樣，甚是喜氣。

他看看左邊這個象柴炭般的小黑瘦子多隆阿，又看看阿誰虎背熊腰的高個子胡進寶，“缺銀子使了吧？”

“垂教員的，你不消立端方了，今兒是大年三十，坐下吃吧。”佐領阿瑪非常暖和，笑著號召著站在一旁捧著酒壺的大嫂，見阿誰閻王奶奶一樣的額娘點頭，她纔敢斜簽著坐了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