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該毫有害怕地與之對視——麵對張賓那雙刀子眼我都不怕，何況是你？你若生得再威風一些，或者年青個二十歲，還則罷了，就現在這副老農相，再如何瞪眼也不成怕啊——緩緩地答覆道：“想是介弟聽岔了，我未言引彼等劫奪烏衣巷……”隨即斜眼一瞟庾亮：“如庾元規家住那邊，便不曉得。我所識者，唯王茂弘府上耳，故雲要引彼等去掠茂弘。”不等王導也朝他瞪眼，裴該先狠狠地點頭，又長長地感喟：“惜哉，介弟膽怯，隻敢劫奪布衣之家，而不敢衝犯貴爵之宅。盜而有道，可縱橫天下；賊而無膽，便無足取了。”

“那便商借一年好了。”

祖約躬身道歉：“是弟之過也，兄長且息慍怒——徹夜再往南塘一行，毫不取那些無用之物了……”

裴該把紙遞歸去，拍拍他的肩膀：“卿資質聰明，隻須勤練不輟，假以光陰，書法必能大成，且……或可成聖也！”

正中午分，王導急倉促返回府中，奉告裴該，說祖逖找到了——“果不出文約所料，客居於東籬門外某農舍中。”隨即一攤手，說至於昨晚的盜賊，你說跟祖逖有關聯，我還是不如何信賴啊。

祖逖涓滴也冇有不美意義，隨便一擺手，請來客坐下，然後答覆道：“昨夜舍弟自南塘取來——茂弘何必明知故問？”

王導點頭說好吧，那我們這就一起去拜訪祖逖。

但是等進了大堂，王、庾二人卻全都驚了，隻見粗陋暗淡的堂上竟然擺著好幾堆裘皮打扮、絲綢被麵，幾案上則散摞著很多的珍珠、翡翠，金銀金飾……王導斜眼一瞥裴該，那意義：竟然被你給猜中了！

王導實在憋不住了，提大聲音：“士稚！文約！”

王導麵上微露迷惑之色：“文約與祖士稚甚稔熟否？”你就那麼想要見他嗎？

“卿疇前可習練過射術麼？”

“若不肯易，那我便將馬贈與徐州，請徐州也贈我一人好啦。”

王導、庾亮各自皺眉，望向裴該。裴該麵不改色地否定道：“哪有此事？”

祖逖高低打量裴該幾眼，微微而笑：“得非‘典牧’君乎？”裴該點頭：“不想祖徐州也聽聞過戔戔的渾名。北客南來，南人常常為製雅號，中間若入建鄴，天然也會得著此等渾名的。”

裴該雙手一攤：“我裸身而來，未如卿家另有兄弟，雖蒙賜地步，尚未收成，去我家中，能搶得些甚麼啊？”

翌日天賦剛亮，王導便分開府邸，去王府覲見司馬睿，稟報政務。裴該比他起家要晚很多，一向到日上三杆，這才掙紮著趴下榻來——雖說前程仍然暗淡，畢竟江東還算比較安然，比起在胡營的時候，他每晚要睡得結壯多了，睡懶覺的次數也日趨增加——用過朝食後，也不說走，就在王悅的指引下，跑書房裡去翻閱王導的藏書。

祖逖“哦”了一聲，隨口問道：“不知彼等會喚我為何？”裴該一挑眉毛，笑得很光輝：“或為——‘南塘盜’？”

“雖為部曲，卻非仆傭，情若兄弟，豈可贈人？”

“何人？”

“既是兄弟，兄有命，弟安敢不遵？權當借予該數月可也。”

裴該笑著點頭：“北地駕車之馬，在南人眼中，或許神駿，徐州是上過戰陣的，何得稱良？若需求時，我便將此馬售與中間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