曲彬聽得是目瞪口呆,心說我靠你這想得也太深了吧……你都冇如何見過裴該,起碼冇跟他說過話,就能把他的心機研討得那麼透辟?“司馬智深,末吏望塵莫及。”
裴該聞言,不由悄悄歎了口氣:“兵連禍結,百姓流浪,諸業凋敝,此那個之過歟?”本來隻是有感而發,隨口一說,誰想到支屈六立即接茬兒:“都是司馬家不修德,諸藩相爭之過。且待霸占洛陽,完整改天換地,天然便輕易獲得紙張了。”裴該瞥了他一眼,心道你真是這麼想的?我倒不感覺你們比司馬家那些貨強到那裡去呢,天下若能在你們手裡迎來承平亂世,那真是老天無眼!
昂首望向支屈六,支屈六解釋說:“據程子遠所說,這些是‘匠器營’近半年來的出入賬目,請裴先生幫手考覈,因為要得急,臨時期以三日。”他看看裴該的神采,不由皺眉問道:“如何,裴先生也不會麼?卻也無妨,人各有所長,亦必有所短,這類算賬的事,本來便不是高官做的,都是下吏當為——我幫你退歸去,換些軍令、文章來草擬吧。”
裴該悄悄點頭,順手把那片木牘給扔歸去了——“不必。我隻是奇特,軍中為何還用如此沉重的竹簡、木牘,而不消紙?”在舊裴該存留的影象當中,這年代紙張的利用應當已經很遍及了呀。
程遐說了:“那小人獨出機杼,特言我等所不言,乃是諷刺我等不學,無如他博覽群書耳。想是他欲得副督之職,卻為百僚所阻,故以此來暗害我等——則其氣度,不問可知……”我就曉得他是如許高傲的人——出身擺在那邊啊,世家大族的臭臉,我們疇前也可都是慣見的——並且不但僅高傲,對我們還心抱恨念,想要踩著我們的肩膀往上爬。以是說他不肯主動來見我,那真不是你猜想的甚麼因為尚且不得信譽,以是不敢亂跑亂動——“彼靠近武夫,而不與文士來往,想亦為此——故遣墨封前去相試一二。”
程遐擺擺手:“那小人新當兵中,又無罪惡,怎能私行捕拿?”有些話他冇有說出口——貌似石勒招攬裴該之意甚誠,這還冇對他絕望呢,你如何能對他動粗?就不怕石勒光火嗎?再說了,他比來跟支屈六走得那麼近,你想動粗,也得支屈六肯承諾才成啊。
並且——“若待主公返來,曉得裴先生也為他看管留後事,必定欣喜。我會儘量勸說主公兌現承諾,與裴先生‘君子營’副督之職。”
曲彬嘴角略略一抽,但還是儘量保持神采的端莊、語氣的平和,答覆道:“那小人不肯隨下官前來,且語多悖妄,輕視司馬,還說……要司馬親去見他。”
公然這一講起來,支屈六聽得是眉飛色舞,大喊過癮,就連酒都比平時多喝了十好幾盞。一向等月上高天,送走了支屈六以後,裴該才返返來翻檢那些翰劄。貳心說甚麼“匠器營”,匠就是匠,器就是器,不成一概而論,這名字起得好無事理。腦筋裡不自禁地就閃現出了裴頠《崇有論》內裡的一句話:“匠非器也,而製器必須於匠,然不成以製器以非器,謂匠非有也……”
一邊說著話,一邊他就進了裴該的寢室了,熟門熟路的,也不跟仆人客氣。裴該讓胡兵臨時把那些翰劄都堆放在屋角,順手撿起上麵一片木牘來瞧了一眼,不由微微皺眉——這啥玩意兒?我看不懂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