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導見裴該一邊報告舊事,一邊不斷地往嘴裡填飯,倒不由莞爾,就問他:“胡營腥膻,想是缺食,文約故清減也。但不知這南邊的稻米,可還吃得慣麼?”固然北方早就有旱稻蒔植,但北人遍及還是風俗吃粟、麥,很少有拿米飯當一日兩餐,見天兒吃的,王導故有此問。
不過換一個角度來考慮,真如果司馬穎、司馬越之流南渡,說不定南人連對付都不對付,直接就全反了——那種君主咱可服侍不起啊!
當晚王導設席,接待裴該,並且把琅琊王氏的幾個從兄弟——王廙、王邃、王舒、王彬——也全都請了來,本身倆未成年的兒子王悅、王恬則在末座敬陪。裴該居於客位,打眼一瞧,除了倆少年外,都是些長鬚飄灑的“老”先生——即便年紀最輕的王舒也得三十多啦,這跟我的年事都差著一輪兒呢……
裴該不由在暗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。
五王都住在東吳舊宮,司馬睿也早就安排下一處宮室,灑掃潔淨,迎入裴氏,但裴氏卻仍然但願依其侄裴該而居。司馬睿點點頭表示瞭解:裴該護著裴氏將近一整年,寄身胡營,不曉得此中有多少的凶惡和盤曲,那麼裴氏在心機上仍然貧乏安然感,不肯分開裴該,本也是人之常情啊。
前在胡營,天然說不上甚麼特彆的供奉,肚子是能夠填飽的,並且三不五時另有點兒肉,蔬果就比較難尋。比及了葛陂,因為糧秣日蹙,就連裴該這品級的都隻能吃點兒細糧,好不輕易來至江東,天然要好好接待接待本身的腸胃纔是。
其實在裴該穿越前,本來的時候線上,大抵一個多月今後,石虎確切領兵跟晉軍見過一仗,那能夠算是石季龍的初陣。按照史乘記錄,當時石勒已經決定放棄東征打算,轉道北歸了,但恐晉軍追擊,以是纔派石虎率兩千騎沿淮向東,以覘晉軍意向。恰好江南的運糧船顛末巨靈口,石虎一見大喜,就率兵前去劫奪,成果將士爭搶米、布,一不謹慎就踩進了晉軍的埋伏圈,導致大敗,光掉進淮水裡淹死的就有五百多人。石虎奔逃百裡,這才彙合了石勒的主力,成果還導致全軍皆驚,覺得晉軍這就要殺過來了……
照實際上來講,王導等人都是王衍的從兄弟,比王衍之婿裴遐要高一輩兒,那麼就應當比裴該大兩輩纔是——從王戎那兒算也是如此。題目裴氏為司馬越的王妃,比司馬睿要大一輩兒……你若比東海王妃都高,那是想自居琅琊王的祖輩嗎?這不大合適吧……再說當日在司馬越幕府當中,王敦、王導跟裴遐、裴邵等人就都是平輩訂交的,以是本日席間但說朋友,非論行輩,相互間都以表字來稱呼。
——當然也有例外,裴輯之孫、裴穎宗子,見為玄菟太守的裴武,他就是黨同司馬穎的,跟司馬越、王衍是敵非友。不過那一支人丁薄弱,並且跟裴邵、裴氏、裴遐、裴憲等所出的裴徽以後乾係甚是陌生。至於裴該,雖非裴徽以後,倒是裴氏正支,並且裴該當初不也跟著司馬越出鎮項城,最後差點兒在苦縣寧平城裡掛了嗎?以是他天然也是好朋友啦。
裴該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,連聲謙辭,但司馬睿卻不肯罷休,還是把他硬給扯上了自家的馬車。兩人都在悄悄地相互察看對方,司馬睿見裴該上車以後,不敢安坐,卻挺著腰做跪姿,心說這小年青很不錯啊,既很謙抑,不自矜功,又曉得輕重,或答應以重用吧——當然得先王導點頭才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