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悄悄嗤笑一聲,道:“甚麼是真的,甚麼是假的,這世上哪有那麼清楚的真與假,說它是真的,它就是真的,說它是假的,它便是假的。”
她起家,取下口中竹葉,順手一拂,那片竹葉便落入溪水中,溪水在月光下如同水銀,蜿蜒向前。那片竹葉,亦隨波逐流,順著渦流扭轉,繞過溪石嶙峋,緩緩漂向他麵前。葉尖輕勾石側,不過頃刻,重又被溪水挾帶,終究漸流漸遠,望不見了。
“冇有加甚麼彆的東西,隻是加了一點點朱苓,王爺這兩日嗽疾總冇見好,以是吃的藥裡頭一向有川犄,這朱苓本來隻是一種人間稀見的香料,但如果跟川犄遇見一塊兒,可就會有另一種奇效,咦,王爺,你熱得很麼?瞧你這一額頭的汗……”她嗓音甜婉如蜜,伸脫手指漸漸撫去他額頭的細汗,屋中微有月色,帳中更是昏黃,雖看不清她麵貌,但極儘妍態,豫親王隻感覺身如熾炭,用儘最後的力量,俄然伸手“啪”一下搧在她臉上,清清脆脆的一聲。如霜似被他這一掌打得怔住,一手撫頰,一手半撐著身子坐在那邊,並冇有作聲,隻聽外間宮人翻了個身,又沉甜睡去了。
一語未了,俄然嗓子眼一甜,忍不住嘔出一口鮮血來。
那宮人道:“不知是不是有耗子呢。”
豫親王非常擔憂,隔著帳子見她遊移並未向前,這才稍覺放心,俄然之間,隻聞近在耳下,有人幽幽歎了口氣。豫親王不由大吃一驚,目光微垂,隻見如霜明眸流光,正定定地望著本身。這一驚非同小可,隻差要驚得跳起來,但身形微動,她已經伸出雙臂抱住他,雖未非常用力,但天涯之間,她髮際衣間暗香細細,沁人肺腑,如能蝕骨,他刹時力量全失,一動也不能動。她卻微微打了個嗬欠,問:“快意,剛纔是甚麼響動?”聲音慵懶,似是方纔從夢中驚醒。
“王爺如果此時叫喚起來,這院子裡冇一小我活得了。王爺夙來是賢王,必不想扳連無辜,更不想扳連皇上的聖譽。我固然是個廢妃,但如若鼓吹出去,冇臉麵的一樣是皇家。何況皇上視王爺您為嫡親手足,斷不能讓王爺您的清譽有損。”
他腦中似電光石火:“本來這月餘,你的病都是假的,甚麼失魂症滿是假的,你是在做戲。”
多順道:“這還早呢,皇上若打發人來,也必是晌午後了。”
屋子虛掩著門,外間一名宮人在榻上睡得正香,他抱著人進了內間寢居,月光漏過窗隙透出去,照在床前那兩枚勾起帳子的銀鉤上,反射著清寒光輝。他將如霜放在床上,展開被子蓋在她身上,正待要回身拜彆,誰知腳步微動,衣袖卻被如霜壓在身下,他待要抽扯出來,手上用力,身子微傾,不知撞到床前掛的甚麼,“啪”一聲響,心中一沉,外間那宮人已經驚醒,叫道:“蜜斯!”
如霜娉婷為禮:“王爺。”
耳畔似聞聲如霜低低地驚呼了一聲,他隻感覺天旋地轉,站立不穩,終究墮入恍惚而柔嫩的黑暗裡去了。
一時無言。
一顆豆大的汗珠滑過他棱角清楚的眉峰:“你在熏香裡加了甚麼?”
豫親王似不耐聽他的囉嗦,說:“歸去吧。”多順替他撐著傘,走了幾步,豫親王俄然問:“皇上本日有冇有遣人來?”
豫親王沉默揮一揮手,多順亦退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