睿親王似是恍若未聞,殿中靜得聽獲得內裡呼呼的風聲,窗隙本用棉紙糊得嚴嚴實實,但有一扇窗紙被亂箭射出了幾個洞穴,殿中燃著幾支巨燭,俄然箭窟裡透出去一陣風,一支巨燭的光焰搖了搖,終究一黯,空餘了一縷青煙,嫋嫋散開――他的臉半隱在黑暗中,彷彿也是一黯,看不清了。
天子腕上用力,終究將睿親王的劍震開,他抬頭大笑:“遺詔?本來你就是用那件東西壓服了十一弟替你大開城門。”他眉頭輕挑,“費了那些周折,本來畢竟還是落在了你手中,這兩年來,你裝得倒挺嚴實。”
天子俄然縱聲大笑,拔出佩劍:“來吧!”一泓秋水般的劍身,反射著殿中點點燈燭,彷彿遊龍得了火,倒映在霜天中冽然生寒。劍鋒劃出半個弧圈,眉宇間隱然一種傲意,侍從諸人皆漸漸退散,睿親王亦緩緩拔劍。
睿親霸道:“我已經錯過一次,此次天然再不能錯。”
“亂臣賊子?”天子輕笑,“你是父皇的兒子,我也是,為甚麼你做得天子,朕就是篡位?朕偏要將這天下爭到手裡來,朕就要讓你看著,讓死去的父皇也看著――現在你起兵反叛,你纔是謀逆的亂臣賊子!”天子微微眯起眼睛,“依律當處以極刑,朕要漸漸活剮了你。”
白芒一閃,睿親王一劍狠狠刺到,天子舉劍相格,“噌”一聲兩劍訂交。天子微微喘氣著:“你向來冇有落空過,你從不曉得落空是甚麼滋味,但是我曉得,我曉得得太深切,以是朕發過誓,毫不容本身再落空。你逼迫朕,朕毫不會讓你得逞。”
神銳營頓時被四五條火龍衝散分裂開來,銀甲在烈火的灼燒下變成可駭的酷刑,很多人收回慘絕人寰的慘叫,然後更多的人在火光中仍澎湃上來,沉默地向前擁進,終究從燃燒的火龍中斬出一條血路,十餘騎迅疾如電般從狹小的陣隙間硬生生擠了疇昔,神銳營早已冒死將步地合攏,重新廝殺開來。
內裡成千上萬的人在冒死,在廝殺,在號令,在纏鬥,在死去,而大殿中燭火輕搖,竟似將那沸騰如海的血戰隔斷在另一個天下以外。
他目中無喜無悲,凝睇著睿親王:“厥後我曉得她是慕氏的女兒,慕大鈞必不肯嫁愛女為我側室。我拉上麵子去求了父皇,那麼多年,我第一次為了私事求了父皇,畢竟快意。能娶到她,是我此生莫大的福分,哪怕她開初是因為你嫁給我,但最後她畢竟還是將心許了我。而朕富有天下,在她棄世以後,才曉得甚麼叫落空,再冇有人能夠替代她。”
兩人都有半晌的沉默,天子冷冷空中對睿親王:“朕曉得,你等這日已經等了好久了。”
他嘴角上揚,彷彿是想笑,牽動傷口,更多的血噴湧而出,他抓著她的手,那般用力,就像再也不能放開,他悄悄地喚她的名字:“如霜……”他還握著那短劍,血滿盈過劍柄上的筆跡:“死生契闊”。
“王爺?”身側清澈的嗓子,探聽般地喚問一聲。
正殿十六扇赤檀飛金、九龍迴旋的門扇有幾扇敞開著,彷彿缺齒的猙獰猛獸,還是能夠將人一口吞滅。門中金磚地上,密密麻麻落滿箭簇,如同用箭羽鋪成甬道,而他一步一步,就踏著那箭的甬道走出來。
九五至尊,光輝禦極,硃紅的丹墀,而他一步一步踏上去,那金鑾寶座彷彿極高極遠,而他一步一步,朝著它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