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喚作菱格的宮人朝秦夫人作了一揖,端著呈滿狐皮貂裘的漆盤迴身退了出去。
恍忽間楞了神,撿了個橙子放在手裡細細剝著,《少年遊》裡說:“並刀如水,吳鹽勝雪,纖手破新橙。”隻是疇前與本身依窗對坐的人卻再也尋不見。橙色的汁水黏糊糊沾了滿手,秦夫人播出一顆橙瓣,放進嘴裡細細嚼著,疇前的橙香四溢,現下隻要滿口苦澀。
“夫人,城樓上風大,歸去吧。”
天垂垂明朗起來,纖薄的陽光刺破層雲,照在安陽城高高的城樓上。最後一列軍隊已經出了城,浩浩大蕩往北邊進發。
菱格上前攙了她的手,冰冷的手指觸得她一驚,心口俄然填了一把酸澀。
“菱格,遵循往年的端方,給各殿分送下去吧。”
消弭禁令不過是讓慕淑妃與秦夫人得以相互管束,後宮安寧,前朝天然也出不來多大亂子。秦夫人明白,玉長庚向來不是個軟心腸的人。
一時候有些恍忽,麵前的人與腦海中阿誰張揚明麗的身影堆疊起來,最後卻隻要宮佳南曦那張傾國傾城的麵龐。冷酷裡藏著倔強。
勝負之數,存亡之理,全在運籌帷幄之間。疆場之上瞬息萬變,又怎會因為幾句祝賀就能竄改。何況他也不肯讓戰役的壓力影響到百姓的餬口。年關將至,虛晃是一年,親人團聚安康纔是他們最好的瞻仰。
現在蒼梧城已丟,如果再如許打下去,北周士氣高漲起來,再結合南風前後夾攻,一舉破了青國也未可知。
重重紗帳諱飾,暖閣裡早已冇了服侍的宮人身影。玉長庚隻著一襲黃色內袍,狹長的眸子裡儘是波瀾不驚的神采。表麵清楚的臉頰少了幾分鋒利,眉眼間多了幾分平和。他持一卷書側臥在貴妃榻上,呼吸安靜沉穩,彷彿冇有聽到慕芸鴛的話。
凜冽的風吹起紗帳一角,秦夫人早已是淚流滿麵。涼透的淚水順著臉頰滑進嘴角裡,倒是冰冷冰冷的苦澀和怠倦。她隻要悲慼,在望著玉長庚的背影時候,在紗帳重重諱飾之下,纔敢將心口的統統酸楚與疼痛,用力哭出來。
氣候越來越冷,晨起時候,青黃的草地上結了一層厚厚的霜。宮人們換上癡肥的棉服,呼吸吞吐之間,氛圍裡凝了薄薄一層水霧,又很快消逝在酷寒裡。
拆了滿頭珠翠,散了髮髻。秦夫人閤眼躺在床榻上。重華殿內燈火儘熄,歸入茫茫夜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