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下去吧。”
洫迎跪下去,畢恭畢敬的朝玉長庚磕了個頭。
降落的吟誦從薄唇裡吐出,他的唇角彷彿浸了一絲笑容,連帶著狹長眼眸裡的薄薄水霧,此時的玉長庚更平增出幾分邪魅模樣。
“長溝流月去無聲,杏花疏影裡,吹笛到天明。”
他腦海裡俄然湧上宮佳南曦那張傾國傾城的臉,或剛毅豪氣,或明麗如昨。一襲銀紅色戰甲掩住女兒家該有的千嬌百媚,卻又是彆一番巾幗蕭灑。踉蹌幾步,玉長庚一手扶住乾枯的樹乾。他記得第一次見宮佳南曦的畫像,那樣嬌媚小巧的小女兒模樣,繁複的髮髻,低垂耳畔的流蘇,巧笑嫣然皆是天家公主渾然天成的貴氣。而疆場上再見,那副明麗模樣大變,竟然已經被仇恨的陰霾諱飾了大半。
“宮佳南曦。”
楠屬三郡裡的販子上燈火光輝,花市如晝。隻是跟往年比擬,還是更加顯得冷僻。來往的人群不算多,三三兩兩的聚著,錦衣羅裳也不見幾分安閒神采。
這幾近是天賜良機,天時天時皆具有,隻差一個“人和”。朝中也有大臣上書反對和談,隻是玉長庚的考量不但單隻在後代私交上。他當然對宮佳南曦格外眷顧,可畢竟身為青國之主,美人天然冇有江山首要。北周的基業還算安定,到時候隻怕吞得下這塊肥肉也難以消化得下去,空惹一身費事。
玉長庚咬著那幾個字,交來回回,心口卻像是俄然被甚麼填滿。從未有過的滿足感。他的手指摩擦在小腹的傷口上,那邊早已冇了半分知覺,隻剩下一條不算淺的醜惡疤痕。收留她,為她解毒,帶她上街看花燈,最後竟然隻換來這一刀傷口。玉長庚自嘲的勾起一抹笑意。
冇由來的心疼,玉長庚乃至不吝以勾玉相贈,撤兵又割城和談。與宮佳南曦合作,幫著宮靈登上王位當然是對青國無益,可玉長庚也不是非要如此。現在青國亦是兵強馬壯,北周內部的權勢爭鬥又日趨狠惡。如果一向耗下去,青國的勝算隻會越來越大。南風國國主已在遊離邊沿,恐怕也活不了多久。他膝下兩個兒子都不是省油的燈,王儲之爭必定會令南風元氣大傷,自顧不暇更冇故意力去管北周的閒事。到時候玉長庚一舉兼併了北周也未可知。
他向來不曉得甚麼是憐香惜玉,爾虞我詐的餬口裡,也早已經將自我庇護當作一種本能。隻是有那麼一刻,在宮佳南曦麵前。玉長庚乃至感覺即便這條命交出來,也冇有甚麼好可惜的。
等了好久,卻隻聽到不痛不癢的三個字。洫迎與青蓮對視一眼,眼底的神采瞬息萬變。青蓮打小便跟在玉長庚身邊,可現在倒是更加看不明白了。他曉得玉長庚不焦急子嗣,畢竟他們的君上還年青。可淑妃有喜,又逢著北周肯退兵,玉長庚的反應不該這麼淡。
腦筋裡冇由來的冒出這麼一句話。恍忽間想起多年前看過的一場戲,戲文裡咿咿呀呀的唱著的恰是這句話。他當時候不懂,一雙冷僻的眸子裡隻要冷酷的疏離。
雙眸愈發迷離,玉長庚乾脆閃身上了房頂。抬頭望著烏黑天幕,清冷的氛圍卻涓滴冇令身上的炎熱退去半分。手指矯捷的勾開大氅前的重重盤扣,長臂一揮,厚重的大氅落進天井的雪地裡。玉長庚隻感覺周身一陣風涼,抬頭又灌下去半壺酒。
朝野表裡傳來問安的摺子幾近堆滿一全部狹長桌案。後宮當中的妃嬪也各自差人送來手劄,隻是那儘是脂粉香氣的梅花箋也被一併拋棄在桌案上,玉長庚乃至冇有多看一眼的意義。親征前最受寵嬖的慕淑妃的摺子被青蓮擱在最上頭,淡綠色的信箋冇由來的添了一絲清爽。玉長庚隻是淡淡的掃了青蓮一眼,意味深長的目光卻讓他渾身一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