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裡的湯藥還是溫熱，夢輓歌舒了口氣。他從懷裡摸出一枚精美的白玉盒子，也不過拇指大小，卻雕鏤滿晶瑩剔透的梨花瓣。

夢境裡的天空都是灰色的，陰霾遮住陽光，發急伸展。廝殺聲，號令聲。偌大個北周皇宮，隻剩下宮佳南曦一小我。劍尖還滴著血，麵前早已屍橫遍野。昔日的碧水遊龍潭一片血紅，大片大片紅蓮花明麗的開著。

他坐在床榻上，右手從懷裡取出一個瓷瓶。幾顆瑩潤如白玉的丹丸從瓶子裡滾落出來。他扶正南曦的脊背，捏著她的下頜將藥丸灌下去。

忽的回身，四周統統的亮光都消逝，杯盤酒盞也都落空蹤跡。宮佳南曦瞥見父皇抬頭躺在龍椅上，渾身鮮血。他的眼睛睜得很大，慘白的嘴唇微張，彷彿有太多話還冇來得及說出口。

宮佳南曦滿眼驚駭，劍柄卻像是生了根，如何也甩不出去。

半夜裡建議高熱。宮佳南曦嘴脣乾裂，渾身滾燙。軍醫們開了方劑下去煎藥，夢輓歌不懂醫術，隻能守在床榻前一遍遍給她換冷帕子。

二更天了，夢輓歌熬得雙眸通紅，卻又剛強的不肯歸去歇息。“我承諾了靈兒的，你如果死了我如何歸去見他？”口中碎碎的念著，夢輓歌撩開南曦麵上的一縷碎髮，胸腔裡俄然湧動出大片苦澀。

突如其來的冰冷讓宮佳南曦稍稍復甦一些，她隻是本能的靠近暖和，纖細的雙腕環上玉長庚的腰身，下一刻眼淚卻轟但是至。

“……救我。”

玉長庚站在床前，一襲玄色滾金長袍裹住苗條身形，他看著宮佳南曦蕉萃的模樣，心底莫名的酸楚一片。就這麼天然的抱住她顫抖的身子，玉長庚的唇抵在她滾燙的額頭上。

宮佳南曦的呼吸垂垂安穩下來，她倚靠在玉長庚懷裡，眼角的淚線乾枯。

半晌，營帳外俄然傳來兩聲布穀鳥的叫聲。玉長庚垂睫，將懷裡的人重新安設回床榻上。他的指腹掃過宮佳南曦光亮的額頭，狹長的眼睛裡的和順一閃而過。

夢輓歌返來的時候，南曦的燒已經退了下去。軍醫將熬好的湯藥交給夢輓歌，把完脈便退了出去。

胸腔裡彷彿有甚麼東西刹時炸裂開來，全部六合都是天旋地轉的轟鳴聲。南曦有力的跪在地上，最後一聲哭泣卡在喉嚨裡。

夢魘，額頭上細精密密的出了一層盜汗。恍忽間又回到阿誰懵懂年紀，國宴上，父皇將小小的她一把抱起來，開朗的笑聲迴盪在宣門殿裡。母後還是是和順模樣，溫馨的坐在父皇身邊，眼眸裡儘是垂憐。

“嚇死我了……”一聲低喃，夢輓歌看著還是昏睡的南曦，唇角的酒渦淺淺浮出來。

他像是俄然想起甚麼，猛地站起來，下一刻已經快步跑出營帳。

“不要！！”

“父君，父君！”南曦的眼淚湧出來，砸在宣門殿冰冷的地板上。

帳簾輕揚，玉長庚的身影消逝在茫茫夜色裡。

也就是個十七八的小丫頭，國仇，家恨，如何就揹負了那麼多？

那一聲彷彿天崩地裂，宮佳南曦愣在那邊。她眼睜睜看著，奄奄一息的母後拚儘滿身力量緊握住父皇的手，最後一眼卻看向宮佳南曦。那一眼有太多不捨和仇恨，她死不瞑目。

額頭還是滾燙，宮佳南曦麵龐蕉萃，昏睡裡也未曾將眉頭伸展開來。

這一仗勉強算是打平。北周折損的將士名單已經全數呈交至芙蓉城，第一戰就損兵兩萬，蒼梧城也冇能攻陷。不知宮宇會在宣門殿上如何大發雷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