且說燕將吳王垂，自襄邑還鄴，威名益振。太傅評向來忌垂，至此益甚，垂表列將士功賞，統被評抑置，無一照行。垂不免忿懟，入闕麵請，與評爭辯廷前。燕主暐不能訊斷，燕臣又憚評威勢，不敢助垂，不幸垂舌敝唇焦，終無結果，反與評多樹敵恨罷了，就中另有一段情由，乾係垂事。垂妃段氏，為燕太後可足渾氏所譖，冤死獄中。事見五十八回。垂格外哀悼，因娶段妃女弟為後妻。偏可足渾氏脅令出妻，硬把親妹長安君嫁垂。垂雖勉強服從，心中非常不樂，項目上共同長安君，實在是心胸故劍，不及新歡，以是伉儷無情，看同陌路。這長安君遭夫白眼，怎能不上訴椒房？是以可足渾太後，經常恨垂。再加燕主暐新立一後，就是可足渾太後的侄女，姑侄變成婆媳，親上加親，聯同一氣，太後與垂有嫌，皇後自應表憐憫，宮幃內裡，交口誹謗，任你燕主暐如何賢明，也未免聽信讒言，況暐原是個胡塗蟲，怎能不為所迷，太後可足渾氏，見暐亦嫉垂，遂召太傅評入議，將加垂罪，置諸極刑。獨不怕阿妹守寡麼？故太宰恪子楷，及垂舅蘭建，暐得秘謀，即往告垂道：“先發製人，後發為人製，今但除太傅評及樂安王臧，餘眾自無能為了。”垂慨然道：“骨肉相殘，自為亂首，我雖死，不忍出此！”二人乃退。越宿，又來告垂道：“內意已決，不如先發。”垂複答道：“如果不成彌縫，我寧肯出走他方，彆的不敢與聞！”心術可取。二人複進說道：“就使出亡，也宜早行，比及禍機一發，欲行亦無及了。”說畢自去。垂遲疑未決，在家悶坐，世子令尚未得知，但見垂有憂色，乃就前稟問道：“我父麵帶笑容，莫非因主上庸弱，太傅猜忌，功高身危，因勞憂愁麼？”垂說道：“汝既能知吾心，可有良策否？”令答道：“主上方委政太傅，一旦禍發，必似迅雷，今欲保族滿身，不失大義，莫若逃往龍城，遜辭賠罪，如古時周公居東，靜待主悟，再得還鄴，方為大幸；不然內撫燕代，外睦群夷，守險自固，亦不失為中策哩！”垂起語道：“汝言甚是，我計決了！”翌晨，即遁詞遊獵，挈領諸子，微服出鄴，徑向龍城進發。行次邯鄲，不料少子麟背後逃還。垂素不愛麟，料知麟必走歸鄴中，告密隱情，乃亟令世子令斷後，自率擺佈進步。公然不到半日，西平公慕容疆率騎追來，幸虧追兵未幾，由世子令在後截住，倒也不敢進逼。延至日暮，追騎漸退，令走與垂語道：“本欲保守東都，為自全計，今事機已泄，謀不及行，現聞秦王方延攬英豪，不如臨時往投，再作計算！”垂不甚情願，點頭道：“我自有計，何必投秦！”當下散騎晦跡，仍向南山繞道還鄴，暫憩城外顯原陵。適有獵人數百騎，四周環集，垂進退兩難，倉促失措，可巧獵鷹飛逸，眾騎追鷹四散，才得無虞。垂乃殺馬祭天，誓告從者。世子令又語垂道：“太傅評忌賢嫉能，不愜眾情，鄴中人士，莫不瞻望我父，若掩入城中，攻其無備，都人必欣然呼應，定能唾手勝利。事定今後，除害簡能，匡輔主上，既能安國，更足保家，這乃本日上計，決不成失，但教給兒數騎，便可措辦了。”策固甚佳。垂半晌才道：“似汝謀圖，事成原是大福，倘或不成，追悔何及。汝前勸我西入關中，本日事等燃眉，不如依汝媒介，就此西奔罷！”遂潛召段夫人，與兄子楷，舅蘭建等，一同奔秦，隻繼妃可足渾氏，即長安君。聽她居鄴，不與同行。到了河陽，為津吏所阻，垂拔刀殺斃津吏，挈眾渡河，奔入關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