且說後秦主姚興，自收納呂隆後，應八十八回。聞西僧鳩摩羅什，道行甚高，也即遣人迎入，尊為國師，鳩摩羅什散見前文。令居西明閣及清閒園，翻譯佛經。羅什博通典範，統統西域梵音，無不熟誦，及見關中通行諸佛書，多數錯謬，乃調集沙門僧睿僧肇等八百餘人，傳授奧旨，筆述經綸三百餘卷。沙門慧睿，才識高超，嘗隨羅什傳寫，羅什每與慧睿詳論西方辭體，商討異同，且雲：“天竺國俗，甚重文製，約莫以宮商聲韻，可入管絃，最為美善，以是臣民覲見國王，必有讚德經中偈頌等，語皆葉調，無不諧音。惟因中土傳播，多非大乘教旨。”因特撰實相論二卷，呈諸姚興。興奉若神明，親率朝臣及沙門千餘人，肅容靜聽。羅什登座談經，安閒演講。一日講了多時，忽下座白興道：“有二小兒登我肩上，致生慾障，不得不求禦婦人。”興欣然道：“大師聰明超悟，海內無雙，若一旦入定，怎可使法種無嗣呢？”因即罷講還宮，撥遣宮女一人，使伴羅什留宿。羅什一與交媾，果生二子，嗣是不住僧房，彆立廨舍。興還禮不衰，優加供應，更撥女使十名，為充退役。羅什得了眾女，乾脆肉身說法，與結大歡樂緣。高僧亦如是耶。僧徒等從旁羨慕，免不得相互效尤，作狹邪遊。羅什乃持出一缽，召語僧徒道：“汝等能將缽內貯物，取食淨儘，方可蓄養妻妾，不然不得效我。”僧徒聽了，都向缽中瞧著，不由咋舌。本來缽中並非他物，乃是七大八小的繡花針，當下無人敢食，麵麵相覷。羅什卻舉匕箝針，一一進食，好似食韭普通，到口便軟，天然熔化。恐怕是遮眼術。僧徒等不由歎服，方纔斂跡，相戒淫遊。佛子佛孫，想已有很多傳出了。厥後，羅什居秦九年，年已七十有四，自發不適，因口出三番神咒，令本國弟子傳誦，企圖自救。偏是大命該絕，誦禱無靈，到了病危時候，與眾僧死彆，但言“傳譯諸經，俱係真旨，當使焚身今後，舌不燋爛”如此。西俗向用火化，故羅什留有此語。羅什既死，姚興令在清閒園中，依西域法，用火焚屍，薪滅形碎，唯舌尚存。僧肇為作誄文，說得羅什非常神悟，總計稀有千言。小子不忍割愛，特節錄誄詞以下：先覺登遐，靈風緬邈，通仙潛凝，應真衝漠。叢叢九流，是非競作，悠悠盲子，神根沈溺。時無指南，誰識冥度？大人遠覺，幽懷獨悟。衝溫馨默，抱此玄素，應期乘運，翔翼天路。既曰應運，宜當時望，受生乘利，形標奇相。繈褓俊遠，齠齔逸量，思不再經，悟不待匠。投足八道，遊神三向，玄根挺拔，宏音遠唱。又以抗節，忽棄榮俗，安閒道門，尊尚素樸。有典斯尋，有妙斯錄，弘無自替，宗無擬族。霜結如冰，神安如嶽，外跡彌高，內朗彌足。恢恢高韻，可模可因，愔愔沖懷，惟妙惟真。靜以通玄，動以應人，言為世寶，默為時珍。華風既立，二教亦賓，誰謂道消？玄化玄新。自公之覺，道無不弘，靈風遐扇，逸響高騰。廓茲大力，燃斯慧鐙，道音始唱，俗網以崩。癡棍彌拔，上善彌增，人之寓俗，其徒無方。統斯群有，紐茲頹，順以四恩，降以慧霜。如彼維摩，跡參城坊，形雖圓應，神衝帝鄉。來教雖妙，何足以臧？偉哉大人，振隆圓德。標此名相，顯彼沖默，通以眾妙，約以玄則。方隆般若，以應天北，如何運邅，幽裡冥克。天路誰通？三途誰塞？嗚呼哀哉！至人有為，而無不為，擁網遐籠，長途遠羈。純恩下釣，客旅上摛，恂恂善誘，肅肅風馳。道能易俗，化能移時，何如昊天，摧此靈規？至真既往，一道莫施，天人哀泣，悲哀靈祗。嗚呼哀哉！公之雲亡，時維百六，道匠韜斤，梵輪摧軸。朝陽頹景，瓊嶽顛覆，宇宙晝昏，時喪道目。哀哀百姓，誰撫誰育？普天悲感，我增摧衄。嗚呼哀哉！昔吾一時，曾遊仁川，遵其他波，纂承虛玄。用之無窮，鑽之彌堅，躍日絕塵，思加數年。微情未敘，已隨化遷，如何贖兮？貿之以千。時無可待，命無可延，惟身惟人，靡憑靡緣，馳懷罔極，情悲昊天。嗚呼哀哉！自從鳩摩羅什講經今後，另有道恒道標道融曇無成等，具為羅什高徒廣傳佛法。西僧佛陀耶舍，弗若多羅，及覺賢法明，亦開關入秦，與羅什辯疑析難，多所發明。秦人沿為民風，佞佛唪經，十居八九。姚興科學釋氏，煦煦為仁。關中臣民，頗免刑虐。但小信未孚，大抵已失，姚氏國運，已啟衰機。佛教是一種哲學，究非治平之道。晉十六州都督劉裕，因桓氏餘孽，奔入關中，恐他引秦犯境，特遣參軍衡凱之，詣秦通好。秦亦遣吉默報聘，由是使節來往，東西不斷。裕複求南鄉諸郡，興慨然承諾。廷臣多數諫阻，興遍諭道：“天下善惡，相互從同。劉裕拔萃起微，匡輔晉室，乃能討平逆黨，修明政治，這恰是當世豪傑，我何惜數郡地盤，不成彼美呢？”這也是信佛而至。遂將南鄉順陽新野舞陰等十二郡，割與東晉。惟仇池公楊盛，附魏抗秦，興乃遣隴西公姚碩德，及冠軍將軍徐洛生等，往伐仇池，連得勝仗。盛窮蹙乞降，遣子難當及僚佐等數十人，入質長安。興因署盛為征南大將軍益州牧，都督益寧二州軍事，召碩德等還師。碩德為姚氏勳戚，獨具忠忱，興亦特彆報酬，每見碩德，必具家人禮，語必稱字，車馬服禦，賜給甚豐。至此碩德班師，順道入覲，昌隆筵相待，歡宴數日。待碩德告彆返鎮，興親送至雍，然後與彆，這也是興優禮勳戚的好處。一節之長，不忍略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