聊齋誌異_第17章 首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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豫人張氏者,其先齊人,明末齊大亂,妻為北兵掠去。張常客豫,遂家焉。娶於豫,生子訥。無何,妻卒,又娶後妻牛氏,生子誠。牛氏悍甚,每嫉訥,奴畜之,啖以惡草具。使樵,日責柴一肩,無則撻楚詬詛,不成堪。隱畜甘脆餌誠,使從塾師讀。

阿寶

會值腐敗,俗因而日婦女出遊,輕浮少年亦結隊隨行,恣其月旦。有同社數人強邀生去。或嘲之曰:“莫欲一觀可兒否?”生亦知其戲己,然以受女嘲弄故,亦思一見其人,忻然隨眾物色之。遙見有女子憩樹下,惡少年環如牆堵。眾曰:“此必阿寶也。”趨之,果寶也。審諦之,娟麗無雙。少傾人益稠。女起,遽去。眾情倒置,品頭題足,紛繁若狂;生獨沉默。及眾他適,回視生猶癡立故所,呼之不該。群曳之曰:“魂隨阿寶去耶?”亦不答。眾以其素訥,故不為怪,或推之,或挽之以歸。至家直上床臥,整天不起,冥如醉,喚之不醒。家人疑其失魂,招於郊野,莫能效。強拍問之,則昏黃應雲:“我在阿寶家。”及細詰之,又默不語,家人惶惑莫解。初,生見女去,意不忍舍,覺身已從之行,漸傍其衿帶間,人無嗬者。遂從女歸,坐臥依之,夜輒與狎,甚相得。然覺腹中奇餒,思欲一返家門,而迷不知路。女每夢與人交,問其名,曰:“我孫子楚也。”心異之,而不成以告人。生臥三日,氣休休若將澌滅。家人大恐,托人婉告翁,欲一招魂其家。翁笑曰:“平素不相往還,何由遺魂吾家?”家人固哀之,翁始允。巫執故服、草薦以往。女詰得其故,駭極,不聽他往,直導入室,任號召而去。巫歸至門,生榻上已呻。既醒,女室之香奩什具,何色何名,曆言不爽。女聞之,益駭,陰感其情之深。

異史氏曰:“夫人擁老婆,閉門科頭,那邊得殺?即殺,亦何由族哉?狐之謀亦巧矣。而壤無其種者,雖溉不生;彼其殺狐之殘,方寸已有盜根,故狐得長其萌而施之報。今試執途人而告之曰:‘汝為天子!’未有不駭而走者。明顯導以族滅之為,而猶樂聽之,老婆為戮,又何足雲?然人聽匪言也,始聞之而怒,繼而疑,又既而信,迨至身名俱殞,而始悟其誤也,大率類此矣。

誠漸長,性孝友,不忍兄劬,陰勸母;母弗聽。一日訥入山樵,未終,值大風雨,避身岩下,雨止而日已暮。腹中大餒,遂負薪歸。母驗之少,怒不與食。饑火燒心,入室僵臥。誠自塾中來,見兄嗒然,問:“病乎?”曰:“餓耳。”問其故,以情告。誠愀然便去,移時懷餅來餌兄。兄問其所自來。曰:“餘竊麵倩鄰婦為之,但食勿言也。”訥食之。囑弟曰:“後勿複然,事泄累弟。且日一啖,饑當不死。”誠曰:“兄故弱,烏能多樵!”次日蝕後,竊赴山,至兄樵處。兄見之,驚問:“將何作?”答曰:“將助樵采。”問:“誰之遣?”曰:“我自來耳。”兄曰:“不管弟不能樵,縱或能之,且猶不成。”因而速之歸。誠不聽,以手足斷柴助兄。且雲:“明日當以斧來。”兄近止之。見其指已破,履已穿,悲曰:“汝不速歸,我即以斧自剄死!”誠乃歸。兄送當半途,方複回樵。既歸,詣塾囑其師曰:“吾弟年幼,宜閉之。山中虎狼多。”師曰:“午前不知何往,業夏楚之。”歸謂誠曰:“不聽吾言,遭笞責矣!”誠笑曰:“無之。”明日懷斧又去,兄駭曰:“我固謂子勿來,何複爾?”誠不該,刈薪且急,汗交頤很多休。約足一束,不辭而返。師又責之,乃實告之。師歎其賢,遂不之禁。兄屢止之,終不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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