聊齋誌異_第26章 首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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既葬,金懷刃討飯,將赴廣陵,婦止之曰:“妾唐氏,祖居金陵,與豺子同親,媒介廣陵者詐也。且江湖水寇,半伊翅膀,仇不能複,隻取禍耳。”金盤桓不知所謀。忽傳女子誅仇事,瀰漫河渠,姓名甚悉。金聞之一快,然益悲,辭婦曰:“幸不汙辱。家有烈婦如此,何忍負心另娶?”婦以業有成說,不肯中離,願自居於媵妾。會有副將軍袁公,與尹有舊,適將西發,過尹,見生,大相知愛,請為記室。無何,流寇犯順,袁有大勳,金以參機務,敘勞,授遊擊以歸。佳耦始成合巹之禮。

黃女年已及笄,聞父絕和,竊不直之。黃慾女彆適,女泣曰:“柳郎非生而貧者也。使富倍他日,豈仇我者所能奪乎?今貧而棄之,不仁!”黃不悅,曲諭百端,女終不搖。翁嫗並怒,朝夕唾罵之,女亦安焉。無何,夜遭寇劫,黃佳耦炮烙幾死,家中囊括一空。荏苒三載,家益零替。有西賈聞女美,願以五十金致聘。黃利而許之,將強奪其誌。女察知其謀,毀裝塗麵,乘夜遁去,丐食於途。閱兩月始達保定,訪和居址,直造其家。母覺得乞人婦,故咄之,女哭泣自陳,母把手泣曰:“兒何形骸至此耶!”女又慘淡而告以故,母子俱哭。便為盥沐,色彩光芒,端倪煥映,母子俱喜。然家三口,日僅一啖,母泣曰:“吾母子固應爾;所憐者,負吾賢婦!”女笑慰之曰:“新婦在乞人中,稔其況味,本日視之,覺有天國天國之彆。”母為解頤。

現在後漸購牛馬,蓄廝婢,自營宅第。裡中惡棍子窺其富,糾諸不逞,逾垣劫丁。丁佳耦始自夢中醒,則編菅爇照,寇集滿屋。二人執丁,又一人探手女懷。女袒而起,戟指而嗬曰:“止,止!”盜十三人皆吐舌呆立,癡若木偶。女始著褲下榻,呼集家人,一一反接其臂,逼令供吐明悉。乃責之曰:“遠方人埋頭澗穀,冀得相攙扶,何不仁至此!緩急人所時有,窘急者無妨明告,我豈積殖自封者哉?豺狼之行本合儘誅,但吾所不忍,姑釋去,再犯不宥!”諸盜伸謝而去。居無何鴻儒就擒,趙佳耦老婆俱被夷誅。生齎金往贖長春之季子以歸。兒時三歲,養為己出,使從姓丁,名之承祧。因而裡中人漸知為白蓮教戚裔。適蝗害稼,女以紙鳶數百翼放田中,蝗遠避,不入其隴,以是得無恙。裡人共嫉之,群首於官,覺得鴻儒餘黨。官啖其富,肉視之,收丁;丁以重賂啖令,始得免。

初,金生之溺也,浮片板上,得不死。將曉至淮上,為小舟所救。舟蓋富民尹翁,專設以拯溺者。金既蘇,詣翁申謝。翁優厚之。留教其子。金以不知親耗,將往看望,故不決。俄曰:“撈得死叟及媼。”金疑是父母,奔驗公然。翁代營棺木。生方哀慟,又白:“拯一溺婦,自言金生其夫。”生揮涕驚出,女子已至,殊非庚娘,乃十八婦也。向金大哭,請勿相棄。金曰:“我方寸已亂,何暇謀人?”婦益悲。尹審其故,喜為天報,勸金納婦。金以居喪為辭,且將複仇,懼細弱作累。婦曰:“如君言,脫庚娘猶在,將以報仇居喪去之耶?”翁以其言善,請暫代收養,金乃許之。卜葬翁媼,婦縗絰抽泣,如喪翁姑。

異史氏曰:“二所為殆天授,非人力也。然非一言之悟,駢死已久。由是觀之,世抱非常之才,而誤入匪僻以死者當亦很多,焉知同窗六人中,遂無其人乎?令人恨不為丁生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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