聊齋誌異_第26章 首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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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知不成諫,乃易髫而髻。出二紙鳶,與丁各跨其一,鳶肅肅展翼,似鶼鶼之鳥,比翼而飛。質明,抵萊蕪界。女以指拈鳶項,忽即斂墮,遂收鳶。更以雙衛,馳至山陰裡,托為避亂者,僦屋而居。二人草草出,嗇於裝,薪儲不給,丁甚憂之。假粟比舍,莫肯貸以升鬥。女無笑容,但質簪珥。閉門靜對,猜燈謎,憶亡書,以是角低昂,負者駢二指擊腕臂焉。

未幾日落,水程迢遞,漫漫不辨南北。金四顧幽險,頗涉疑怪。頃之,皎月初升,見彌望皆蘆葦。既泊,王邀金父子出戶一豁,乃乘間擠金入水;金有老父,見之慾號,舟人以篙築之,亦溺;生母聞聲出窺,又築溺之。王始喊救。母出時,庚娘在後,已微窺之。既聞一家儘溺,即亦不驚,但哭曰:“翁姑俱冇,我安閒歸!”王入勸:“娘子勿憂,請從我至金陵,家中田廬頗足贍給,保無虞也。”女收涕曰:“得如此,願亦足矣。”王大悅,給奉良殷。既暮,曳女求歡,女托體姅,王乃就婦宿。

金大用,中州舊家子也。聘尤太守女,字庚娘,麗而賢,逑好甚敦。以流寇之亂,家人離逖,金攜家南竄。途遇少年,亦偕妻以逃者,自言廣陵王十八,願為前驅。金喜,去處與俱。至河上,女隱告金曰:“勿與少年同舟,彼屢顧我,目動而色變,中叵測也。”金諾之。王殷勤覓巨舟,代金運裝,劬勞臻至,金不忍卻。又念其攜有少婦,應亦無他。婦與庚娘同居,意度亦頗溫婉。王坐舡頭上與櫓人傾語,似甚熟諳戚好。

女曰:“貨殖之來也苟,固宜有散亡。然蛇蠍之鄉不成久居。”因賤售其業而去之,止於益都之西鄙。女為野生致,善居積,經紀過於男人。嘗開琉璃廠,每進工人而指導之。統統棋燈,其奇式幻采,諸肆莫能及,以故直昂得速售。居數年財益稱雄。而女督課婢仆嚴,食指數百無冗口。暇輒與丁烹茗著棋,或觀書史為樂。錢穀出入以及婢仆業,凡五日一課,婦矜持籌,丁為之點籍唱名數焉。勤者賞齎有差,惰者鞭撻罰膝立。是日,給假不夜作,伉儷設肴酒,呼婢輩度俚曲為笑。女明察如神,人無敢欺。而賞輒浮於其勞,故事易辦。村中二百餘家,凡貧者俱量給本錢,鄉以此無遊惰。值大旱,女令村人設壇於野,乘輿野出,禹步作法,甘霖傾瀉,五裡內悉獲沾足。人益神之。女出何嘗障麵,村人皆見之,或少年群居,私議其美,及覿麵逢之,俱肅肅無敢俯視者。每春季,村中孺子不能耕耘者,授以錢,使采荼薊,幾二十年,積滿樓屋。人竊非笑之。會山左大饑,人相食。女乃出菜雜粟贍饑者,近村賴以全活,無流亡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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