聊齋誌異_第38章 首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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濟南道人者,不知何許人,亦不詳其姓氏。冬夏著一單帢衣,係黃絛,無褲襦。每用半梳梳髮,即以齒銜髻,如冠狀。日赤腳行市上;夜臥街頭,離身數尺外,冰雪儘熔。初來,輒對人作幻劇,市人爭貽之。有井曲惡棍子,遺以酒,求傳其術,不準。遇道人浴於河津,驟抱其衣以脅之,道人揖曰:“請以賜還,當不吝術。”惡棍者恐其紿,固不肯釋。道人曰:“果不相授耶?”曰:“然。”道人默不與語,俄見黃綈化為蛇,圍可數握,繞其身六七匝,瞋目舉頭,吐舌相向,某大愕,長跪,色青氣促,惟言乞命。道人乃竟取絛。絛竟非蛇;另有一蛇,蜿蜒入城去。由是道人之名益著。

寒月芙蕖

泥墨客

窎橋王炳者出村,見地盤祠中出一美人,傲視甚殷。試挑之,歡然樂受。狎昵無所,遂期夜奔,炳因告以居址。至夜果至,極相悅愛。問其姓名,固不以告。由此來往不斷。時炳與妻共榻,美人亦必來與交,妻亦不覺其有人。炳訝問之。美人曰:“我地盤夫人也。”炳大駭,亟欲絕之,而百計不能阻。因循半載,病憊不起。美人來更頻,家人都見之。未幾,炳果卒。美人猶日一至,炳妻叱之曰:“淫鬼不自羞!人已死矣,複來何為?”美人遂去,不返。

王子巽言:在都時,曾見一人作劇於市,攜木盒作格,凡十有二孔,每孔伏蛙。以細杖敲其首,輒哇然作鳴。或與款項,則亂擊蛙頂,如拊雲鑼之樂,宮商詞曲,了了可辨。

蛙曲

縉紳家聞其異,招與遊,今厥後往鄉先生門。司、道俱耳其名,每宴集,必以道人從。一日,道人請於水麵亭報諸憲之飲。至期,各於案頭得道人速帖,亦不知所由至。諸官赴宴所,道人傴僂出迎。既入,則空亭寂然,幾榻未設,或疑其妄。道人啟官宰曰:“貧道無僮仆,煩借諸扈從,少代馳驅。”官共諾之。道人於壁上繪雙扉,以手撾之。內有應門者,振管而啟。共趨覘望,則見憧憧者來往於中,屏幔床幾,亦複都有。即有人一一傳送門外,道性命吏胥輩接列亭中,且囑勿與渾家交語。兩相授受,惟顧而笑。瞬息,陳列滿亭,窮極奢麗。既而旨酒散馥,熱炙騰熏,皆自壁中通報而出,座客無不駭異。亭故背湖水,每六月時,荷花數十頃,一望無邊。宴時方淩冬,窗外茫茫,唯有煙綠。一官偶歎曰:“這天佳集,可惜無蓮花裝點!”眾俱唯唯。少頃,一青衣吏奔白:“荷葉滿塘矣!”一座皆驚。推窗眺矚,果見彌望菁蔥,間以菡萏。轉刹時,萬枝千朵,一齊都開,朔風吹麵,荷香沁腦。群覺得異。遣吏人盪舟采蓮,遙見吏人入花深處,少間返棹,素手來見。官詰之,吏曰:“小人乘舟去,見花在遠際,漸至北岸,又轉遙遙在南蕩中。”道人笑曰:“此幻境之空花耳。”無何,酒闌,荷亦乾枯,北風驟起,摧折荷蓋,無複存矣。濟東察看公甚悅之,攜歸署,日與狎玩。一日公與客飲。公故有傳家美醞,每以一鬥為率,不肯供浪飲。是日客飲而甘之,固索傾釀,公堅以既儘為辭。道人笑謂客曰:“君必欲滿老饕,索之貧道而可。”客請之。道人以壺入袖中,少刻出,遍斟座上,與公所藏無異。儘歡而罷。公疑,入視酒瓻,封固宛然,瓶已罄矣。心竊愧怒,執覺得妖,杖之。杖才加,公覺股暴痛,再加,臀肉慾裂。道人雖聲嘶階下,察看已血殷座上。乃止不笞,遂令去。道人遂離濟,不知所往。後有人遇於金陵,衣裝仍舊,問之,笑不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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