既明,不敢複留,負笈而歸。後問和尚,無複他異。
東曦既上,家人畢集,叩門不該,方駭。撬扉入,見一主二婢駢死一室,一婢膈下猶溫,扶灌之,移時而醒,乃述所見。先生至,哀憤欲死。細窮冇處,掘深三尺餘,漸暴白髮。又掘之,得一屍如所見狀,麪肥腫如生。令擊之,骨肉皆爛,皮內儘淨水。
譚晉玄,邑諸生也。堅信導引之術,寒暑不輟。行之數月,如有所得。
腐敗前一日,偶步郊郭。見一小車,朱茀繡幰,青衣數輩款段以從。內一婢乘小駟,容光絕美。稍稍近覘之,見車幔敞開,內坐二八女郎,紅妝素淨,尤平生所未睹。目炫神奪,瞻戀弗舍,或先或後,從馳數裡。忽聞女郎呼婢近車側,曰:“為我垂簾下。那邊風狂兒郎,頻來窺瞻!”婢乃下簾,怒顧生曰:“此芙蓉城七郎子新婦歸寧,非同農家娘子,放教秀才胡覷!”言已,掬轍土揚生。
異史氏曰:“‘幻由人生’,此言類有道者。人有淫心,是生褻境;人有褻心,是生怖境。菩薩點化愚蒙,千幻並作,皆民氣所主動耳。老婆心切,惜不聞其言下大悟,披髮入山也。”
耳中人
蕎中怪
沈麟生雲:其友某翁者,夏月晝寢,昏黃間見一女子搴簾入,以白布裹首,縗服麻裙,向閣房去,疑鄰婦訪渾家者。又轉念,何遽以孝服入人家?正自皇惑,女子已出。細審之,年可三十餘,色彩黃腫,端倪蹙蹙然,神情可畏。又逡巡不去,漸逼近榻。遂偽睡以觀其變。無何,女子攝衣登床壓腹上,覺如百鈞重。心雖了了,而舉其手,手如縛;舉其足,足如痿也。急欲號救,而苦不能聲。女子以喙嗅翁麵,顴鼻眉額殆遍。覺喙冷如冰,氣寒徹骨。翁窘急中思得計:待嗅至頤頰,當即因此齧之。未幾果及頤。翁乘權勢齕其顴,齒冇於肉。女負痛身離,且掙且啼。翁齕益力。但覺血液交頤,濕流枕畔。相持正苦,庭外忽聞夫人聲,急呼有鬼,一緩頰而女子已飄忽遁去。
一日方趺坐,聞耳中小語如蠅,曰:“能夠見矣。”開目即不複聞;合眸定息,又聞仍舊。謂是丹將成,竊喜。自是每坐輒聞。因俟其再言,當應以覘之。一日又言。乃微應曰:“能夠見矣。”俄覺耳中習習然似有物出。微睨之,小人長三寸許,貌狂暴,如夜叉狀,扭轉地上。心竊異之,姑凝神以觀其變。忽有鄰居假物,扣門而呼。小人聞之,意甚鎮靜,繞屋而轉,如鼠失窟。
予姊丈之祖宋公,諱燾,邑廩生。一日病臥,見吏人持牒,牽白顛馬來,雲:“請赴試。”公言:“文宗未臨,何遽得考?”吏不言,但催促之。公力病乘馬從去,路甚陌生,至一城郭,如王者都。移時入府廨,宮室絢麗。上坐十餘官,都不知何人,惟關壯繆可識。簷下設幾、墩各二,先有一秀才坐其末,公便與連肩。幾上各有筆劄。俄題紙飛下,視之有八字,雲:“一人二人,故意偶然。”二公文成,呈殿上。公文中有雲:“故意為善,雖善不賞。偶然為惡,雖惡不罰。”諸神傳讚不已。召公上,諭曰:“河南缺一城隍,君稱其職。”公方悟,頓首泣曰:“辱膺寵命,何敢多辭?但老母七旬,奉侍無人,請得終其天年,惟聽任命。”上一帝王像者,即命稽母壽籍。有長鬚吏捧冊翻閱一過,白:“有陽算九年。”共遲疑間,關帝曰:“無妨令張生攝篆九年,瓜代可也。”乃謂公:“應即到差,今推仁孝之心,給假九年。及期當複相召。”又鼓勵秀才數語。二公頓首並下。秀才握手,送諸郊野,自言長山張某。以詩贈彆,都忘其詞,中有“有花有酒春常在,無燭無燈夜自明”之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