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三四裡許,日既暮,始抵其宅,漚釘獸環,宛然世家。呼甥出拜,十三四歲孺子也。叟曰:“妹夫蔣南川,舊為批示使。止遺此兒,頗不鈍,但嬌慣耳。得先生一月善誘,當勝十年。”未幾設筵,備極豐美,而行酒下食,皆以婢媼。一婢執壺侍立,年約十五六,風致韻絕,心竊動之。席既終。叟命安設床寢,始辭而去。
更既深,忽聞隔院紛拏。隔院為生父居,心驚奇。近壁聆聽,但聞人作怒聲曰:“教汝子速出即刑,便赦汝!”少頃似加搒掠,嗟歎不斷者,真其父也。生捉戈欲往,佟止之曰:“此去恐偶然理,宜審萬全。”生皇然就教,佟曰:“盜坐名相索,必將甘心焉。君無他骨肉,宜囑後事於老婆;我啟戶為君警廝仆。”生諾,入告其妻。妻牽衣泣。生壯念頓消,遂共登樓上,尋弓覓矢,以備盜攻。倉促未已,聞佟在樓簷上笑曰:“賊幸去矣。”燭之已杳。逡巡出,則見翁赴鄰飲,籠燭方歸;惟庭前多編菅遺灰焉。乃知佟異人也。
青州民某五旬餘,繼娶少婦。二子恐其覆育,乘父醉,潛割睾九而藥糝之。父覺,稱疾不言,久之創漸平。忽入室,刀縫綻裂,血溢不止,尋斃。妻知其故,訟於官。官械其子,果伏。駭曰:“餘今為‘單父宰’矣!”並誅之。
單父宰
天未明。兒出就學。徐方起,即有婢來捧巾侍盥,即執壺人也。日給三餐悉此婢,至夕又來掃榻。徐問:“何無僮仆?”婢笑不言,布衾徑去。次夕複至。入以遊語,婢笑不拒,遂與狎。因告曰:“吾家並無男人,外事則托施舅。妾名愛奴。夫人雅敬先生,恐諸婢不潔,故以妾來。本日但須緘密,恐發覺,兩無顏也。”一夜共寢忘曉,為公子所遭,徐慚怍不自安。至夕婢來曰:“幸夫人重君,不然敗矣!公子入告,夫人急掩其口,若恐君聞。但戒妾勿得久留齋館罷了。”言已遂去。徐甚德之。
沂水某,明季充遼陽軍。會遼城陷,為亂兵所殺;頭雖斷猶不甚死。至夜一人執簿來,按點諸鬼。至某,謂其不宜死,使擺佈續其頭而送之。遂共取頭按項上,群扶之,風聲簌簌,行移時,置之而去。視其地則故裡也。沂令聞之,疑其竊逃。拘訊而得其情,頗不信;又審其頸無少斷痕,將刑之。某曰:“言無可憑信,但請寄獄中。斷頭可假,陷城不成假。設遼城無恙,然後受刑未晚也。”令從之。數日遼信至,光陰一如所言,遂釋之。
劉屬富川令門人,往謁之。遇丁,殷殷邀至其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