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雁介麵道：“這些婆子最是可愛，說話都不肯好好的說，非要雲裡霧裡地兜圈子，必然不肯說破。依我猜，他們打的主張，不是想要賒欠，就是但願白送給他們罷了！”

林黛玉含笑不答，拿眼睛緩慢地掃了一眼紫鵑，紫鵑會心，道：“依您老說，珍大爺本來要從林女人的鋪子裡買料子？這好辦，轉頭叮嚀一聲，讓大班上的人向鋪裡的掌櫃說一聲也就是了。”

掌櫃的感喟道：“就算是全有，遵循票據上一樣樣的配齊了，各處的庫房、鋪麵也就搬空了。那些金線妝花錦緞、多羅尼、孔雀金線百織絲絨，都是有價無市的東西，一年也隻出幾十匹，我們鋪子還是看在老爺的麵子上，獨得了每年二十匹的份額。眼下如果都兌出去了，各處的鋪子隻能賣一些淺顯的料子，無疑會落空那些大客戶。”

管家說道：“恰是這個事理。明天一早我就叮嚀伴計開庫房，替他們配貨。”

林之孝家的笑著說道：“可不是呢，連我們這些下人都叨光兒。臨來的時候，政老爺還把我家的叫去，賞了二十兩銀子，叮嚀了半天。賞銀多少非論，可貴的是這麵子。”

那賴婆婆便趁機說道：“眼下各家都紛繁蓋起了院子。京都吳貴妃她家，就花了上千萬兩銀子，傳聞已經遞摺子去宮裡叨教探親的日期了。這用的綢緞、繡件、屏風可都是大筆的買賣。珍大爺前兒纔下來，可巧傳聞林女人家正做著綢緞買賣。按理說，如許大的買賣哪有不照顧自家人，倒把錢送給外人的事理？”

林黛玉點了點頭，管家喝了口茶水，又說：“大蜜斯外祖家來的那大班上的人說，要先提走東西，年後再派人來結賬。如許一來，隻怕我們的鋪子要捉襟見肘，週轉不開了。”

買賣上門，天然冇有往外推的事理，不過嘛，做買賣也有做買賣的端方。

賴婆子正說在興頭上，冷不丁一眼看到黛玉裙子上垂下來的一個玉玩意兒，明黃絡子束著一顆整塊玉挖成的鏤空小球，內裡顫巍巍地搖擺著一個金絲球。她愣了一愣，明白過來那是禦賜的東西，內心震驚了一回，神采也不如先前張狂了。

管家林拙黑瘦了一圈，目光卻非常敞亮。敘禮以後，就在客座上坐下來，端起雪雁奉上的茶水吹著連喝了幾口，才擱下茶盞子說：

林黛玉笑著點頭：“我說呢，大姐姐常日在家裡就是極超卓的。現在封了皇妃，要回家探親，孃舅和舅母想必都是極歡暢的。”

林黛玉送到房門口，看她們走遠了，向紫鵑說：“要說是親戚買東西，鋪子裡也有這方麵的端方，如何他們巴巴的遣幾個管家婆子過來？”

林黛玉聽到“薛家”二字，不免悄悄留意，等杉兒說完了話，又問他：“薛家在姑蘇也有綢緞鋪子嗎？”

這時賴婆子揣揣不安看了過來，林黛玉笑著點了點頭。賴婆子喜不自勝，連閒話也顧不上再說幾句，行了禮就帶著媳婦、女兒和幾個婆子一同出去了。林之孝家的本來是捎了賈政的手書一封帶過來，看賴婆子帶人走了，她把信奉上，便也告彆拜彆。

杉兒愣了一愣，道：“有的。先前他家的買賣不景氣，厥後換了店主，人稱‘蝌爺’的，不曉得從那裡弄來一些洋裡洋氣的模樣和東西，現在的買賣倒是和我們的鋪子不相高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