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從當年一彆,兩人一琴一笛再次協奏,還是默契非常,能靜能動,可輕可重,大如天海,渺如微塵,有一江流瀉之暢快,也有離婦悲吟之淒冷,澎湃處如風吹海立,幽寂處似月照花林,笛聲飄浮委宛,好似人生之無常,琴聲雋永流轉,又如六合之永久。
樂之揚心驚肉跳,朱元璋心性難測,也不知這一句話是恰是反。憂愁之際,但聽席應真笑著說道:“不敢當,這吹笛子的本領可不是貧玄門的。”朱元璋笑道:“天然,你也教不出來。聽其音,知其意,足見此子非俗。牛鼻子,算你目光不壞。”
這笛聲如有魔力,朱微回聲一顫,指尖掃過琴絃,蕩起一片雜音,她猛地昂首,直勾勾望著樂之揚。後者若無所覺,兩眼朝天,縱情吹笛。朱微渾身顫栗,熱血湧到臉上,雙頰凝白蘊紅,彷彿霞映澄波,眉宇悄悄伸展,彷彿雨洗春山,就在不久之前,她還呆呆柯柯,一如泥金龍鳳,就在笛聲響起的一刻,朱微忽地活轉過來,性靈灌輸身心,變得神采飛揚。
樂之揚見她淒楚神情,心中一陣翻滾:“她方纔還好好的,一說到婚事,就一向悶悶不樂,看她的模樣,彷彿不肯意嫁給姓耿的小子。”想到這兒,情由心生,橫笛於口,一縷濁音在大殿中幽幽升起。
樂之揚心中痛罵:“老閹雞好不暴虐,竟然想要閹了老子,他本身做不成男人,就希冀天下人跟他一樣。”想到這兒,又生迷惑,“老閹雞的目光暴虐,也不知他看出馬腳冇有?”想著凝目看去,冷玄神采木然,凝立不動,看上去活力全無,就像是一尊白紙糊成的假人。
樂之揚鬆一口氣,但覺渾身虛脫,道袍已被汗水滲入。朱元璋天威赫赫,多少朝廷重臣,見了他也是戰戰兢兢,汗流浹背。樂之揚初次麵聖,朱元璋見他惶恐流汗,也不非常在乎,目光一轉,又見他腰間彆著竹笛,頓時笑道:“你會吹笛麼?妙極。你是牛鼻子的關門弟子,微兒是你的師姐,你倆無妨合奏一曲,也讓朕瞧一瞧,你有冇有道法天然的靈氣。”
“遵旨。”冷玄看了看樂之揚,慢悠悠說道,“請吧!”樂之揚即使不捨朱微,但也無可何如,隻好跟在冷玄身後。
冷玄忙問:“甚麼大字?”樂之揚笑道:“你是癡人!”冷玄一愣,頓時明白受了戲弄,大怒之下,手指加勁,捏得樂之揚吐舌瞪眼,幾近斷氣。冷玄待他吃足了苦頭,方纔放手嘲笑,說道:“臭小子,我捏死你,就跟捏死一隻螞蟻差未幾。”
小寺人送來禦膳,樂之揚飽餐一頓,躺在床上,心潮起伏。朱微已經許配彆人,固然在他料想當中,但是當真聽到,仍如五雷轟頂。事到現在,除了將她忘記,實在彆無他法,可要當真忘了少女,比起斷手挖心還要痛苦十倍。樂之揚隻要閉上雙眼,就會瞥見一張白蓮似的俏臉,一想到她就要嫁給耿璿,便覺心如刀割,恨不得就此死了。
“你這牛鼻子,向來不利落。”朱元璋點著席應真的鼻子笑道,“不是你認定的傳人,如何會帶他入宮來見我?”又看樂之揚一眼,漫不經意地問道,“小羽士,你叫甚麼?”
“屁!”冷玄啐了一口唾沫,“你瞞過得陛下,瞞得過我嗎?陛下認不出你,那是他先入為主,當你已經死了。你想瞞過冷某,那是白日做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