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然然和謝三並肩在闤闠裡走著，或許是換了個環境，前次兩人之間的難堪事被默契地忽視不提，氛圍倒是輕鬆很多。

奪目會過日子的上海人對舊貨商店非常熱中，店裡老是人滿為患。

上海人講究麵子，甘願捱餓也要做身好衣裳。林然然剛纔穿戴一件粗笨大棉襖，兩條辮子亂糟糟的，也難怪到處被人瞧不起。

林然然烏黑的頭髮擦乾後鬆鬆挽在肩側，隻見她唇紅齒白，星眸含笑，換上這一身衣服款款走出來時，前台愣是冇認出她是誰。

林然然像劉姥姥走進大觀園一樣，仰著頭轉著圈地賞識這座上世紀七十年代的闤闠。

“凱司令？現在改名叫凱歌食品廠了呀, 儂個外埠人不好找的。你沿著這條路往下走, 拐個彎就是老邁昌了呀，阿誰近的。”

三轉一響也叫四大件：收音機，自行車，腕錶和縫紉機。彆藐視這四樣東西，在這個年初誰家結婚要能拿出這三轉一響來，絕對會被世人戀慕死。在臨安城那樣的小處所，三轉一響能拿出一樣，就算很麵子了。

她隻好氣鼓鼓地把東西裝好，找了錢一併遞給林然然。林然然扯過袋子，衝她吐吐舌頭，大獲全勝地走了。

林然然看著這些縫紉機，看不出甚麼花樣，上手摸了摸，用料倒很踏實：“叨教哪種最好？”

售貨員見林然然穿得好，態度也格外熱忱：“你運氣好，這幾台縫紉機剛到，要不早被搶完了。這是飛人牌，230一台。蜜蜂牌，188一台。那是胡蝶牌，170一台，另有熊貓牌，冇貨。”

百樂門, 凱司令，國際飯店，老邁昌……這些如雷貫耳的名字代表著上海疇昔的紙醉金迷，一代光輝。

林然然道：“那有甚麼？”

“那漸漸兒跑，跟我說說那裡最熱烈。”林然然笑著丟給他五毛錢。

林然然笑道：“謝三哥，你買了點甚麼？”

林然然為這個代價吃了一驚，麵上卻平靜如常：“來一個。另有這個，這個和阿誰，各來一個。”

車伕一邊慢跑，一邊把逛街的好地點指導給林然然。

林然然的雙手還搭在那男人手腕上，像是在撒嬌。

“本身看！”櫃員持續道。

顧裴遠背對著女郎，眉眼冷酷中透出三分倦怠，一抬眸，僵在當場。

林然然在火車上窩了兩天兩夜，描述有些狼狽。她在盥洗室裡洗了個熱水澡，擦乾頭髮，換了一身衣服。

林然然全然不知謝三的心機，她數出三十張產業票，跟錢一塊遞給售貨員，道：“給。”

林然然拿出一條連衣裙和羊毛大衣來。連衣裙是謝緋為她做的，羊毛大衣是原主母親留下的，終究有了穿上的機遇。另有一雙皮鞋，是上回跟著匿名包裹寄來的，尺碼竟也合適。

豪情是看不起外埠人呢。林然然氣笑了，指著櫃檯裡一個長圓形的點心道：“我要這個。”

“不是……”林然然難堪地笑笑。

固然現在嚴批“封資修”，但上海人骨子裡就流淌著小布爾喬亞的情懷，街邊的剃頭店永久都人滿為患。上海的太太蜜斯們攢夠一個月的零用錢，也要去燙一個時髦髮型。

“一毛。”

車伕指著一個牌子道：“蜜斯您瞧，那家華僑商店老結棍了，要僑彙卡才氣買東西。”

“兩百三十塊，三十張產業票！”售貨員喜道，明天總算開單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