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人坐在北風裡，冷靜消化各自內心的崩潰。在這類沉默當中，兩人闊彆三年後相逢的高興，終究後知後覺地升騰起來。

林然然的眼神的確跟要糖吃的顧元元一模一樣, 顧裴遠冷靜按住心口, 一口回絕：“你會肚子疼。”

林然然麵前一亮：“吃西餐還是中餐？”

說著，林然然還衝顧裴遠伸脫手去。

想到她向來愛抱病，顧裴遠隻好道：“你住在那裡？去取行李。”

這家舊貨店範圍很大，東西五花八門，隻要你想不到的，冇有這裡找不到的。兩麵牆上打著貨櫃，貨色塞得滿滿鐺鐺，頂上了天花板。

林然然躲在貨架後探頭探腦，喜滋滋對顧裴遠誇耀：“你看，這麼大一卷料子，隻是格子印歪了點兒，都不要布票！”

“你乾嗎總記得那種事啊！”林然然臉頰漲紅。

顧裴遠這類人天生冷冰冰, 單從表麵看的確不食人間炊火。這時坐在路邊冷風裡跟人分吃一隻哈鬥, 看著卻也涓滴不違和。

林然然的包裹掉在了踏板上，人卻被顧裴遠護得嚴嚴實實，隻是虛驚一場。

三年來，林然然內心一向惦記取顧家，可畢竟過了三年，她竟然有種近鄉情怯的表情，不敢就這麼貿冒然上門去。

顧裴遠翻開紙殼, 三口兩口吃了冰糕，還衝林然然亮了下空杯。

這些舊衣物代價各有辨彆，新舊不一，好成色的衣服端賴搶。成色不好的，買歸去裁開，做幾個假領子，兩件小背心也是好的。精打細算的上海人能把每一根線頭都操縱起來，把瘠薄的餬口過得有聲有色。

“……”林然然腦筋足足空缺三秒，捂住嘴，衝神采一榜樣滯的顧裴遠道：“對不起。”

“噓。這類小事還用不上你的情麵。”林然然打斷他的話，“也不準你剝奪我逛街的興趣。”

“那間！那間是凱司令啊！”林然然欣喜道：“你吃過他們家的栗子蛋糕嗎？”

林然然指著遠處模糊可見的一棟尖頂洋樓道：“你看，我就住在那邊的接待所，有個大花圃的。”

林然然捕獲到他眼底的一絲古怪，道：“國際飯店不可嗎？”

上海人打賭開打趣經常常說：“我輸了就請你上二十四樓”用飯。這當然是一句打趣話，國際飯店在束縛前隻接待外賓和身份高貴的特權階層，裡頭菜金高貴，不是平凡人能消耗的，傳聞曾賣出五十一份的熊掌。

顧裴遠冷靜轉頭，彷彿對那排二手衣物俄然生出了極大興趣。

林然然這下才發覺顧裴遠為甚麼要遊移。車子本來就狹小，坐林然然一個還寬廣，顧裴遠這一米八幾的身板一坐出去，車子都快被擠得散架了。

那車伕用毛巾擦了把臉，道：“先生，這時候攔不到車啦。多給兩毛，我費點力量把你們都送去。”

林然然被今後扯了歸去，堪堪跟顧裴遠膝蓋碰膝蓋地貼在一起。

顧裴遠這才和緩神采，腔調模糊上揚道：“飛白旅店，我認得路，走吧。”

國際飯店四樓三樓是西餐廳，四樓則售賣中餐，饒是如此，客人並未幾，因為代價不昂貴。在十四層的雲樓，一桌帶茅台的宴席就要賣到三十到四十元一桌。而這年初老百姓百口出門下館子，最高規格也不超越五塊錢。

柔嫩的舌尖舔去苦澀奶油的同時，還舔到了冰冷指尖。

兩人折騰了一會兒，顧裴遠靠後坐，林然然靠前坐，這才處理困難。可兩人仍然緊緊擠在一起。車子每搖擺一下，兩人都要撞上。